怎么又是溯游花?元瑟伸手接住,注意力被成功转移,你上哪儿去搞的批发?
你别管。
故事冗长又复杂,若真想讲清楚,得从几千年前她第一次来到上界,遇见青元帝君那年开始。
凌柒没这个耐心,她拉着元舜华坐下,抬眼瞥向元瑟,到底能不能用?你也和沈天陌打过交道,说不定真能进她的记忆看看。
我不行。出乎意料的,元瑟摇了摇头说,语气倒很平静,我怕进去后看到什么接受不了的东西,当场崩溃逃出来。
她晃了晃手中的溯游花,视线在正殿里转了一圈,最后落在元舜华身上。
她也不行。
还没等元瑟开口,凌柒已经横过一只手臂,像道人形屏障般把人护在身后。
最后扫过屋内一圈,无奈地呼出一口气,说:
还是我来吧。
***
还是我来吧。元溪禾说。
云海翻涌着,雾气如炊烟般回旋上升着,随着风慢慢就散了,只在头顶飘着。流动的浮云又像被撕开的棉花糖,元溪禾看着看着,突然咽了下口水。
就这么发了一会儿呆,鲜红的液体顺着颈间流到胸口,她才哎呀了一声,有些抱歉地和面前的人说:不好意思,我忘了你的剑还架在我脖子上,方才有点走神。
拿着剑的沈天陌:
一旁围观的凌柒:
她默默收回了迈出的脚步,然后在心里默念了好几遍这只是幻境。
虽然一直知道元溪禾的脑回路和常人不太一样,但也实在没想到她大难临头了会是这种风格。
刚刚说到哪儿了?元溪禾抓了抓脑袋,锋利的剑锋随着她的动作又在皮肤上划出一道口子。两条血痕离得不远,鲜血缓缓渗出染红了衣袍,她却仿佛没看到一样,还在认真思考。
想了半天终于想起来了,你想要我的神骨对吧,我可以自己来,但你得先说清楚你准备干什么。
语气听起来是很散漫的,还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凌柒甚至觉得就算沈天陌真的动了手,元溪禾也不会多分给她一个眼神。
见沈天陌不说话,她也不在意,自顾自地就猜了起来,你堕魔了?还是为了邪阵?看着沈天陌的脸色微微一变,她挑了下眉,真猜对了啊?
少废话。沈天陌把手中的剑又抬高几分,眼神没有一丝温度,自己把神骨交出来,你还能去转世投胎当个凡人。若等我亲自动手,神骨毁在你体内就是形神俱灭。
像我师尊一样?元溪禾神色无辜,眼底清澈,仿佛只是随口一说。
沈天陌握着剑的手却突然僵住了。
第51章 魂飞魄散最好了。
你要是以为提起她就能让我心软,那就真的错了。沈天陌的嘴角向上勾起,笑容却不达眼底。只一秒就又恢复了那副冷冰冰的表情。
好像方才那一瞬间的失态也只是错觉而已。
我哪敢啊。元溪禾耸了耸肩,漫不经心道,这上界还有谁不知道天陌上神最是冷心冷情?
动作幅度有些大,导致脖子上又被剑锋割出一道血痕,这回还是沈天陌看不过去,主动把剑拿远了几寸。
元溪禾的颈间横着好几道伤口,看着有些吓人,鲜血不断涌出,顺着脖颈往下淌。衣袍早被血浸透了,又湿又黏地贴在皮肤上,她却好像只觉得闷,还扯了扯领口。
你这剑要是不收回去,我也没法给你拿神骨啊。元溪禾说。
见她仍然没有动,元溪禾又笑了:我是死是活倒无所谓,转世投胎还是魂飞魄散在我眼里也没什么差别。你要是不信我,我也可以继续跟你耗,只要你等得起。
她说完便不再理对方,仰头继续望着上方的浮云发呆。血珠顺着脖颈滑落,她却浑然不觉,不仅表情没变,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仿佛真像她所说的,是死是活也没什么所谓了。
沈天陌盯着她看了半晌,才缓缓把剑移开:你最好不要在我面前搞什么小动作,不然
话都未落,就听咔嚓一声。沈天陌神色骤变,挥剑就要去拦,她的剑已经快得超出常人反应,却终究是慢了半拍。
不远处的凌柒缓缓闭上了眼睛,不忍再看。
神骨碎裂的刹那,万千神力化作璀璨的金光散入天地,转眼间就包裹了方圆几百里。元溪禾仍保持着仰望的姿势,像一尊不会动的神像。
而光芒所及之处枯木逢春,万物复苏。
你上当啦。元溪禾低下头来冲她眨了眨眼,笑得狡黠,我都说了,生或死对我来说没有差别,那我为什么要让你得逞呢?
就是有点可惜。她又叹了口气,刚刚渡了雷劫,好不容易拿到的神骨还没捂热呢,这就没了。
你明明知道后果,为什么还要这么做?沈天陌问得颇有些咬牙切齿。她猜到对方或许没那么容易听话,却没想到这人能如此果断地自毁神骨,导致自己完全没有任何准备。
形神俱灭有什么不好的?元溪禾见目的已经达到,也不再装了,上神上仙动不动就是几千上万年的寿命,日复一日地修炼、做任务、比武,又有什么意思?你真心觉得这样的生活很有趣吗?
你这哪里是活了几千年,不过是把同一天活了上百万遍这样不烦吗,和鬼打墙一样,活得不累吗?她疑惑得很真情实感。
沈天陌停顿了一瞬,才从嘴里挤出两个字,谬论!
你开心就好。元溪禾撇了下嘴,凡人也是,不过稍微能好点,每隔个几十年就能重来一回,还稍微有点意思。
不过还是算了。她又说,魂飞魄散最好了,什么都结束了,你们自己玩儿去吧,我就不奉陪了。
她缓缓闭上眼睛。
神骨断裂后会在体内吸收并爆发出全部神力,最后在神力耗尽时随着魂灵一起消散于天地。沈天陌这样谨慎的人本来应该多等一会儿,亲眼看着她魂飞魄散才对。
但可能是急着找下一个神骨,也可能是被元溪禾半死不活的态度骗了过去,她没在原地多留,简单确认了几眼就匆匆走了。
她走得很急,自然也就没看到身后的元溪禾站在远处,将手伸进胸膛,从肋骨间生生抽出了已经断成两截的神骨。
脸上的冷汗涔涔,已经打湿了额间的碎发,她的动作很慢,却始终没有停。
凌柒站在一旁垂下眼睛,瞳孔微微颤动着,手脚冰凉。她张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伸出的手悬在半空,最后也只能缓缓放下。
虽然早就知道元溪禾自剥神骨的惨烈,这么多年来也从不同人口中大概拼凑出了事情的原委,可当亲眼看到她颤抖着手从胸膛取出神骨,看着她颈间涌出的血多到染透衣裳,凌柒第一次如此庆幸自己刚才拦下了元舜华。
要是看到这一幕的是她,不知会哭成什么样。
还好啊,还好。
凌柒想,还好看到这些的人是自己。
元溪禾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冷漠的平静。她的眼神冷淡又空洞,仿佛正在经历这剜心蚀骨般痛苦的人不是自己。
原来痛到极处的人,是没力气叫出声的。
她捂着胸口,一步一步走得已是极慢,却仍需要时不时停下来休息。凌柒就跟在她的身后,始终保持着十步左右的距离,没有再加快脚步。
近到可以看清她下一步的方向,远到听不见她沉重的呼吸。
元溪禾先去的是魔界。
魔界是一片鸡飞狗跳,她刚踏进那森林就被成群的蝙蝠糊了一脸。凌柒也本能地拔剑去赶,下一秒却发现那些蝙蝠直接穿透自己的身体飞走了。
对哦,再念三遍,这是幻境。
请问、请问您有没有见到过一只,巨大的乌龟?大概有这么大。元溪禾说得断断续续,有些费力地伸出手比划,头顶还有一只小黑蛇。
她好不容易逮到一个路过的魔使,对方却被她的惨状吓了一跳。
终于说服对方自己并不需要包扎或治疗,对方却又在听了她的问题后神色突变,慌张地左右张望,接着压下声音道:这话可不敢说。
那是我们新来的魔主,脾气不太好,最近一直在沉睡。魔使看她浑身是血,又有些于心不忍,补充道,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等魔主醒了,我挑个她心情好点的时候去禀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