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我看你睡得沉,就没喊你,玄天龟可是在海边?我一路往南走,怎么闻不到半点水汽?”
茫然的不止是狐狸,还有黎清雨这个愣头青。
她可真是一点都意识不到自己没有方向感这件事。
沈枝意现在有充分的理由怀疑,若不是遇见自己,黎清雨怕是这辈子都找不到妖族。
“这里怎么会有水汽呢,你看看四周古树茂盛,再仔细听一听,连虫鸣都极低,若我没猜错,你这一路怕是连只寻常的小妖都不曾遇到。”
“咦,这么说还真是!”
少女不好意思得笑了笑,伸手揉了揉狐狸毛发。
“无碍,绕些路而已,这里离极乐宫还远吗?”
“不远,相反应当说非常近,我想你不止见不到玄天龟,说不定再往前走走,就见到叛军头子雷鸣虎了。
黎清雨,这是东边,你那地脉仪就算指不了路,用它辩辩方向,其实也是可以的。”
狐狸声音带着无可奈何地笑意,从背包跃出,卧在她肩头。
“不能再往前了,雷鸣虎的地界连活物都很难寻,你这般冒冒失失往里走下去,和羊入虎口有什么区别?”
少女站定,抬眼看着丛林半响,认真地问道。
“当真杀不出去?”
狐狸从她肩膀跃下化出人形,白皙得手掌环在她腰间,整个人压了过来,额间亲昵得蹭着她脖颈,娇嗔着笑。
“你就这么着急去杀沈枝意?”
怀里的身体温热驱散了赶路的凉意,少女微微垂眼,眸光落在她鼻尖,弯唇笑了起来。
“近在咫尺间,又怎么能不急?”
沈枝意眸中生出几分幽怨,不情不愿地松开手。
“已经到了雷鸣虎的地界,此时若想绕路,当真就是南辕北辙了。
虽说大部分修为高的雷鸣虎都去了鬼城,但余留的老虎也足足有百只,仅凭你一人,杀不出去的。”
“谁说只有我了?”
黎清雨慢慢悠悠扭头看向沈枝意,眼神一目不错地落在她身上。
沈枝意愣了愣,几分怨怼的神色落在明艳的面容上。
“你怎么忍心让受伤的狐狸出手?!”
“黎清雨你还是不是人!?”
黎清雨笑而不语,掩在长睫下的眼眸落在她指间,幽深寂静。
狐狸凄凄惨惨戚戚演了一遭,得不到回应,哀声叹气。
“也不是非得打打杀杀,办法总比困难多,比如用我来当投名状,那群老虎迟迟进不去极乐宫,见了被劫持的狐狸,自当是欣喜的。
如此你也有了谈判的砝码,与虎为谋嘛,先带着他们杀进极乐宫,再关门打虎,一举两得。”
沈枝意说的轻巧,那双眸子轻轻翻动着露出一丝戏谑,靠近黎清雨。
“你觉得如何?”
少女侧脸躲了躲,抿着唇轻笑,点了点头。
“我觉得阿狸说的对。”
沈枝意拖着长长的尾音应了一声,逼近黎清雨,夜雾笼罩在她一双艳丽的眼眸中,如同飘浮无际的烟尘,随着风吹,在心尖上轻轻打着旋儿。
“有求于人时,总该有所表示。”
黎清雨顿了顿,没有躲闪,心里却是如同蓬松的棉花,柔软了下来。
她明知狐狸打着算盘,兜兜转转好大一圈就是为了此时。
可她又何尝不是,静静等着她抛出钩子,再心甘情愿咬饵。
少女笑了起来,耸了耸肩,摊开手。
“阿狸知道的,我很穷的。”
“那不行,交易总该是公平的,更何况我从不贪金银细软。”
沈枝意咬着唇笑,眸光落在她唇上一顿,眸中的水光愈发耀眼,晃着人流连。
低声的轻叹还未落出,唇间便是一软。
四周骤然寂静,只听得气息吞吐,或轻或重,缠了又缠。
轻轻柔柔地落下,又如久逢甘霖般流连缱绻。
狐狸向来索取无度,又得寸进尺。
她恶劣地挤兑着她后退,手指间,刻意地触碰,换来少女一声短促的轻呼,猛地乱了呼吸。
“不准躲。”
她在喘息间眸光亮起,似是有灼灼火焰在眼中流动,白皙的肤色上满是红意,冶艳而瑰丽。
“我说了,我要收些利息的。”
“那便欠着吧,阿狸总不会和我计较。”
原本清雅的声线,带着些哑,黎清雨笑着,颈下的脉搏跳动却是快得厉害。
她后撤了一步,靠在树干上,雪白的脸上唇瓣艳红,眼中星火粼粼,宛如清湖中涟漪荡浮。
“阿狸,这些也是那舞姬教你的?”
莹白肌肤衬着那抹红色妖冶魅惑,沈枝意眼尾微勾,目光久久停在黎清雨脸上,旖旎的温度还没散去,反而愈演愈烈。
“哪些?是这些嘛?”
黎清雨被狐狸抵在树干,炽热的手掌灵巧地避开了她抵挡,覆在肌肤之上。
少女脸颊滚烫地像是煮熟的红虾,眼神却是清明,不知何时摸出地短匕横在狐狸后背。
“阿狸,舞姬没有教你的,我可以教。”
她声线不平,气息更是混乱,尽管短匕锋芒已经隐隐穿破衣裳,却是精准地把控着刚刚好的距离。
黑夜中狐狸的眼眸蕴着炽热,沉默了许久后,一把拉过少女,默不作声向前走去。
“去哪?”
“雷鸣虎里地界里,我有一座空的洞府。”
“就这么走进去,不怕被认出来?”
“该怕的是他们才对。”
沈枝意头也不回,掌心却是烫得吓人,少女低声笑了起来,任凭狐狸牵着自己前行,眸光落在她背影上良久,轻声呢喃着。
“阿狸,这是最后一段路了。”
本是向前的身影一顿,握在一起手被收紧,沈枝意回头,轻笑一声,红唇微启,眸底深处闪烁着危险的光。
“谁说是最后一段路?你若是杀不了我。
我定是将你吃干抹净,骨头都不剩。”
黎清雨笑了起来,左手摸着腰间的短匕收起,眉眼染出几分顽劣的戏谑。
“我杀你作甚?你又不是那极乐宫人人害怕的沈枝意。”
空气中丝丝缕缕地暧昧气息里透着杀意,来得快,消散的也快。
黎清雨从不坐以待毙,沈枝意又贪得无厌。
一个进攻,一个学着进攻。
黎清雨习惯了被算计,习惯了当做棋子,习惯了作为一柄剑。
却从没有一日为自己而活。
要说最大的贪婪,那便是在任务中,悄悄养了一只小狐狸。
而如今狐狸的顽劣性子也似乎浸染到自己。
或许自己可以不用是自己,又或许狐狸可以只是狐狸。
哪怕只有这一段路,却亦是相伴直到路尽,也便值了。
“雷鸣虎没有守卫?当真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进去?”
黎清雨快走两步与沈枝意并行,衣角擦着衣角,指缝勾勾缠缠握在一起,侧头看着她脸颊。
“他们的地界,寻常的妖物压根不会进来,根本不用什么守卫,这花老猫凶得很,狂傲又自大,领域意识很强,每隔三五日便要在领地巡视一遭。
但凡遇到活物便是生吞血肉,骨头都留不下。
他们可不愿当妖,你瞧瞧这四周,别说城镇,就是村落也不会有,即便是洞府也相隔甚远,当然这对于你我来讲,便是机会。”
沈枝意俏皮地眨了眨眼,掰着手指头数数,愉悦地笑了起来。
“若是你能无声无息间动手的话,八个,八个之后就到了我的洞府!
届时我再教教你,我究竟会些什么!”
狐狸似是想起了什么,就连脚步都快了不少,抱着黎清雨胳膊催促她往前走着,神神秘秘地开口。
“你猜猜,为何我要在雷鸣虎的地界里,占据一方洞府?”
黎清雨边笑边试图挣脱开狐狸地牵制。
“阿狸没有好处的事从来不做,想必那洞府里藏着宝贝。”
“黎清雨,天下最懂我的人定是你了!
我那个洞府,可是藏着一汪天地灵泉,你现在半仙之上,准仙之下,说不定去那灵泉泡上一泡,迈入准仙的机会就来了。”
沈枝意说的俏皮,瞳孔里波澜的光在晃,慵懒间散出隐蔽的欲色,毫不掩饰地露出。
黎清雨轻笑,视线落在她红唇上扫了一眼,眸子悠悠敛下来,压下心底的起伏。
“我若是成了准仙,那沈枝意怎么办?”
“沈枝意有沈枝意的乐子,狐狸我怎么会知道?”
一片葱郁的树林里迷雾重重,游动的乌云遮了月色,白雾如绵云丝丝缕缕飘荡。
即便明知前方是豺狼虎豹,两人却依旧闲庭信步,寻常得像是茶余饭后间一时兴起的意趣。
直到寒风掠过树梢枝头,几只乌鸦发出嘶哑的鸣叫,黎清雨才拿出狐裘裹在沈枝意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