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你看人很准难道不厉害吗？」乐祎小声跟电话那边的男人讲。
他心情好了不少，话也变多了，念念叨叨的跟人讲一些自己的事情，虽然很多都是琐碎的日常。
但男人听的很认真，偶尔也会给出情绪反馈，乐祎一下就有些收不住了。
直到——
「还有三分钟，我们的这次通话时间就要结束了。」
男人的声音始终都是温和沉稳的，乐祎一下哑了声，嘴角挂着的浅笑僵硬的凝固住。
他垂下眼睛，肩膀松懈下塌。
「我，我还可以给你继续打电话吗？」乐祎握住手机：「还有一次机会的。三次我才用了两次，还有一次的。」
他好像忘记上午的那通电话了。
「……」电话里再次陷入沉默。
乐祎眨了下眼睛，一滴水落进洁白的床单里洇出水渍。
「可以吗？」
「抱歉。」
「对不起…呜，我……」乐祎无法克制般的哽咽，委屈的抽噎声十分突兀的在安静的病房里响起。他伸手用力揉掉眼眶里包着的眼泪。
「还好吗？」
「…………」
「如果你还可以听到我说话，我就告诉你一个不在这里的秘密。」
「我，我可以……」
「如果下次心情还是很不好，就在手机上搜索这个网址。」男人跟乐祎说出那个网址，「它或许可以帮助到你。」
「那你呢，你…还会在吗？」
「你相信我就存在，我说过我会一直陪着你的。」那边声音低柔：「小朋友要平平安安的。」
「我——」
滴——滴——滴——
电话被强制挂断了，乐祎甚至没来得及跟男人说最后一句话。
病房陷入沉默。
第37章
「老许最近有空不？」
许知也刚回宿舍，就听到隔壁床的好友歪头问他。
许知也将设备放在桌面：「什么事？」
林旭反坐在椅子上面，笑的十分虚伪：「我最近弄了个app，但前期启动资金超了……所以想请你和飞英帮我个忙。」
「什么忙？」
「管理员！我之前不是跟你们聊过嘛，我这个app就是帮助一些需要发泄情绪的朋友调节心情，所以需要有人在后台接听电话。」
「你确定这个不是应该交给更专业的人来做吗？」许知也目光落在对面林旭的脸上，眼神质疑：「我和飞英不是你们专业的，也没有证，这样做不会适得其反吗？」
林旭：「不会不会！后台就差一位工作人员，我实在是没招儿了，你就当个耐心的聆听者就好了。」
林旭与许知也和付飞英两人并不是一个专业的，三人住的寝室也是混寝，但关系很好。
许知也知道林旭的追求，所以他只是斟酌片刻，便答应了。
起初app刚开始运营的时候，许知也每天都会在固定的时间段里等待倾诉者来电，但始终没有人拨打过电话，渐渐的许知也也就没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林旭的这个app并不太好，费时费力费钱且回报效果渺茫，这让林旭一度陷入自我怀疑之中。许知也作为好友，除却陪酒聊天，其实也并不能给他带来什么别的安慰。
转机出现在林旭想要放弃app的后一天，那是林旭给自己的最后一次机会。
许知也在固定的时间段里开通后台等待，没想到他刚上线不到一分钟，就收到了一通电话。
听声音，是个小孩，语气软软的带着浓厚的哭腔。
说实话，起初许知也下意识以为对面的小孩，会说些自己成绩考砸了什么类似的话术，他大脑里也快速思索着如果对面真这么说的话，他要怎么安慰。
但谁知道小孩的一句话瞬间便打碎了许知也脑海里组织的所有话语。
「我半个月前自杀了……」
许知也眼底惊诧，他凝神去听对面小孩的话。
那边情绪听起来非常不好，比起认为小孩在跟他倾诉，许知也更倾向于他在自言自语。
他好像被撕裂成了两个完全不同性格的人。一面挣扎着要活着，一面劝说自己死亡的好处。
明明是正处于被家长宠爱无忧无虑的年龄，他却好像是站在了悬崖边上，生死仅在一念之间。
许知也听着小孩逐渐染上哭腔的话，眼尾细微跳动了一下。
「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许知也说完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并不应该这样说的，过于绝对的话在某些时候是会给人们带来伤害的。
他动了恻隐之心，但却没有办法真正的将这句话做得彻底。
许知也很懊恼自己居然会有这么不负责任的时候，但电话里的小孩情绪却好像没有刚才那么偏激了。
许知也听着耳机里传来的不稳的呼吸声，他揉了揉眉心，刚好开口说些什么，电话却被强制性挂断了。
许知也听着电话忙音，一时间有些怔愣住。
这是他接到的第一通电话，而在人的一生中，第一次的含义总是显得特殊。
许知也脑海里反复的浮现出刚才的那通电话，回想着小孩委屈挣扎的控诉。
……
许知也结束工作回学校的时候，就在路上收到了林旭的信息。
——今天有个小孩打电话我接了，但他哭的挺厉害的情绪也特别不稳定，我本来觉得不应该告诉你的，但他是我们app的第一个使用者，搞不好也是最后一个，我心一软就想着让他晚上再打一次电话，你接，你看行不行？如果你不同意的话也没事，我跟他说就好。
许知也看着那几行字，抬眸落在车窗外的街景上。出门时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雨，但许知也在外工作了一天，除却阴沉闷热之外天空倒是没下一滴雨。
天气预报向来不准，他也就没在意，但没想到他回学校的路上，云京却下起了小雨，雾绒绒的。
许知也收回视线，垂眸，给林旭回消息。
——我来吧。
晚上，许知也准时收到了一通电话。
电话里，小孩的声音听起来好了不少，语气轻快的同许知也讲了很多，许知也一直耐心的倾听着，时不时地给出他的回应。
三次通话，每次只有半小时，大多数都是小孩在说，许知也在听，他脑海里会根据小孩讲的有趣的日常去勾勒出一幅模糊的画面。
小孩就像个明媚的小太阳，如果没有病情，他会好好的长大，被爱包围着长大。
最后一通电话倒计时开始的时候，许知也本来应该安静的等待着，直至电话挂断，但他还是没忍住开口告诉小孩说时间快到了。
小孩又哭了。
明明上一秒还很开心的在分享自己的心情。
许知也没有办法说太多，也知道自己与他的联系到此为止了，但在电话被强制挂断之前，他开口告诉了小孩一个软件。
那是林旭新研发出来的一个小程序链接，一对一聊天app，或许这是他能为小孩做的最后一件事。
在电话挂断的最后一秒，他跟小孩说，要平平安安的长大。
……
林旭的这个app因为运营资金耗费且不回本，最终还是在半年后下架了。
许知也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国外工作。
他想到了那唯一一通被接听了的电话，想到了最后自己跟小孩说的话。
鬼使神差地，许知也找到林旭曾经发给自己的软件链接，把它下载了出来。
软件页面简洁一目了然，许知也瞧了一眼后登录，没想到自己刚开通就收到了一个好友申请。
他没办法去看对面人的消息，只能看到一个头像，或许是想到了小孩，他还是点了同意。
或许是心底情绪作祟，尽管知道对面的人不会是那个小孩，但许知也那时唯一能想到的，还是希望他能够开心平安的长大。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