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从来都只是十分配合地赞同她的观点,并有求并应。
她身上新换的衣服全都是他的气味,柠檬、雪松,和新染上的桃子味。
是温度逐渐上升的缘故吗,应开澜也被烤得晕乎乎了,到克莱恩在机场亲吻她的手心和手腕与她告别时,她已经完全想不起来这辆法拉利488将被改成什么样。
乱七八糟的,正式完工后应该没也法上路。
天杀的克莱恩,还不如像个男人一样和她去床上大干一场,使这样的下作手段真是令她心神不宁。
在德国明明什么都没干,却在飞机上长出一个史无前例的巨大口腔溃疡。
——好吧,其实应开澜很清楚,一次次佯装要彻底划清界限的自己实际上没有任何底线,被欺骗的愤怒也好,对未来的忧虑也好,她其实没有真当一回事,而是一而再再而三地被说服、诱惑,在某个时机下她就会彻底宣告投降,正式和克莱恩从brokenup的x伴侣成为男女朋友。
甚至连投降的时机她也在不限速高速路段上预料到了。
从小到大物质和精神需求都被父母迅速满足令她并不怎么重视自己的生日,急着赶due或者工作繁忙时索性直接不过,反正凌晨时父母依旧会送上用心准备的礼物,骆姝和其他朋友也会在某个空暇的时间为她大肆庆祝。
可是在这个冗长的会议里,她无声息地打开手机下载倒计时软件,像个精力十足的高中生一样将3月16日列入倒计时列表,备注的emoji不是一颗奶油蛋糕,而是一只牵绳金毛小狗。
将要锁屏时她如梦初醒,手指落在日期上想要删去,顿了顿却又重新松开。
算了,顺其自然,忸忸怩怩才不像自己。
会议还在继续,她团队里的小伙伴开始汇报下一个季度市场部的工作计划,谈及巴伐利亚的赞助项目时,应千均摆了摆手,表示工作团队现在既然已经交到了他手里,那么无需再在晨会上汇报具体内容。
正准备高歌一曲对赞助开支表达不满的钱永明被迫闭麦。
应开澜摁灭屏幕,无辜地朝对方笑了笑。
一个小时后。
会议结束,众参会人员先后离场,应开澜留在座位上处理了一下钉钉上未读的消息,再起来时已经落在了最后。
她与夏其两个人索性慢行,出会议室正好与过来签约的学生们迎面相遇,有几人能认出她,应开澜逐一与众人打招呼,直到视线和一个女生交汇,她不免顿了顿。
原因无他,实在是这个女生的眼睛看上去过于明亮和热切了。
应开澜快速在记忆里寻找,女生长得很漂亮,她应当印象深刻,但完全想不起自己在那见过她,说明对方是在自己脸盲被治愈前遇到的人,或者原先并未见过面。
她需要继续跟着队伍进入会议室,将要与应开澜擦肩而过时女生看上去面色挣扎,最终还是鼓起勇气,用最小的声音:
“应总,我是秦溪,你可能已经不记得我...”
应开澜怔了怔,随后忍不住露出微笑:
“我记得你,谢谢你这一次选择了通和。”
秦溪瞬间看上去要哭了。
签约顺利结束后,应开澜让夏其为每个人准备了热饮,并报销了学生们来回的打车费用,名字为秦溪的新外观设计师没有立刻离开。
在会议室隔壁的休息室,她得到了一杯由kyla制作的咖啡,和终于可以毫无心理负担的诉说自己经历的空间。
她出生于一个不算富裕也不算贫穷的普通工薪家庭,作为家里的独生女,父母对她的培养还算尽心,包括带她上昂贵到有些难以承受的美术课。十八岁那年,她以专业课文化课成绩双料第一的排名考取中国美院,高考成绩出来那天,她激动地叩响父母房门,准备与他们相拥。
回应她的是母亲躲闪的目光,和父亲缓缓吐出的眼圈。
良久沉默后,父亲率先开口,以不容商量的语气要求她放弃艺术特长分,用文化课成绩报考一所普通大学:
“读美院太花钱了,以后还不好找工作,这些年供你上集训和买颜料,我们已经很吃力。”
“而且你妈妈怀孕五个月了,上周我们去了一趟香港。”
到这里什么都不需要再往下听了,秦溪连夜将志愿系统的密码修改成父母不知道的一串数字,中国美院的录取通知最终书寄到了她打暑假工的宿舍里,在开学前的最后一天,她凑齐了第一个学期的学费以及额外的两千元。
她将两千元转给父亲,告诉他:
“当年怀我时不舍得去香港的机票,我替那时候的自己帮你们出了。”
在这之后的四年里,她和家里的关系迅速降到冰点,只在逢年过节时发去祝福短信,在最后一年正式决定读研而非就业时,父亲主动和她彻底断了关系。
这也是为什么她会去车展担任车模的原因——巡飞给得太多了,只要长得够漂亮身材够好,他们来者不拒,不像通和那样限定必须是电影学院的学生,还要接受笔试。
穿廉价暴露的裙子除了让她觉得有些不便之外其余没什么太大感觉,在这漫长的七年里为了及时缴纳学费她早就抛弃了羞耻心,这真的算不上什么。
但当应开澜蹲在自己的面前时,她第一次对自己这样的打扮感到无所适从。
车模工作结束的当晚,她给自己偷偷观展做的笔记按照品牌进行分类,整理到通和时她实在不舍关闭文件,转而登录了通和官网。
天快亮时秦溪在搜索引擎上搜索「应开澜」的名字,翻越良久依旧没有任何睡意,她久违地打开了自己已经搁置许久的作品集进行修改。
此刻她将这些经历简单带过,她眼睛亮晶晶地与应开澜分享自己收到offer时有多激动,在听说发生超录事件之后又担惊受怕了一整夜,直到学校召集了被误发offer的学生而自己没有收到通知时才悄悄松了一口气,很快又为自己那么一点点的庆幸感到罪恶。
“其实那天我也悄悄来到教室里了,看到应总您道歉我感觉很不是滋味,明明大部分人都知道招聘的事与你无关,可是我也没有立场代替那些被耽误求职的同学们轻易选择原谅通和或者什么。”
“其实我能理解每个人,除了潘辰。”
“谁是潘辰?”
“就是那天朝你扔水瓶的男生。”
应开澜想起来了,说起来这个男生听上去对岗位调剂的意向挺明确的,今天居然没有过来,是最终选择了经济赔偿么?
像是看出她的疑问,秦溪笑了笑:
“他的设计项目涉及造假,是延毕还开除处分还没有下来,但他不可能再得到任何一封offer,通和也不需要支付他赔偿金。”
秦溪有些心有余悸道
:
“他是我的同门,好在造假是我导发现的,不会影响他老人家的清誉。”
应开澜想起来那天潘辰急匆匆接电话的样子,忍不住认真重新观察秦溪。
她像是很快意识自己失言,有些不安地低下了头。
应开澜没选择拆穿,只是发自内心地再次恭喜这位优秀的女生加入通和。
/
三个月也不过是弹指一挥间。
过完年之后应千均已经彻底没了上班的心思,在第一次实地参观完巴伐利亚的造车中心后他甚至萌生了自己组建一支车队的想法,不等应开澜劝他暂时打消,应千均已经兴冲冲跟着车队飞往巴林观看新赛季的季前测试。
在确认巴伐利亚的车依旧快到一骑绝尘后,他高调出席首场位于澳大利亚的分站赛,镜头转播恰好拍到他在p房内与克莱恩相谈甚欢的样子。
通和的掌权人之一亲自负责赞助事务顿时令人浮想联翩,中内外各个转播平台的解说顺势介绍了克莱恩的中国血统,以及通和这个赞助商在两位车手之间的摇摆经历。
“通和的副董事长应千钧先生对clear青睐有加,在赛季开始前就已经屡次在接受公开采访时表达了对这名年轻车手的喜爱之情。”
“但是应先生的女儿,也是上个赛季通和赞助的总负责人,应开澜应小姐,众所周知她是兰切斯特的车迷,甚至有传闻称,应小姐在上个赛季还下达过不惜一切代价帮助兰切斯特夺冠的指令。”
“哈哈哈,不知道父女俩在家会不会为为了支持车手的问题吵起来,如果有的话,看起来是目前应先生暂时占了上风。”
“应先生的喜爱或许也和claer的中国血统有关,成为兰切斯特的劲敌并打败他,看来上是从claer的基因里就注定了。”
比赛结束后,应开澜收到澳大利亚分站赛冠军发来的短信:
「如果基因站在我这一边,那么在你看不清时的例外就应该是我,而不是兰切斯特。」
应开澜不想让他知道自己也看了比赛直播,于是回复:
「突然在莫名其妙鬼叫什么?」
「没什么,下下周上海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