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棠梨困惑地眨了眨眼睛。
他偷了一个吻,带着火一样的炙热的温度。
倏然,只听得一声长笑,一员骁悍的武将越过黑甲士兵,飞身一跃,举枪劈下,一声断喝,如绽春雷:“赵上钧,你也有今日,拿命来。”
金吾卫士兵突然散开,露出了被围在中间的“皇帝”。
“皇帝”躺在地上,仰面朝天,七窍流血,一动不动,显然从高台上摔下的时候,已经气绝。
但是,这不是赵上钧。
那武将身在半空,瞳孔收缩,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猛然间,“轰轰隆隆”的声音响起,却不是火药,而是被擂响的战鼓。
随着沉沉鼓点,无数玄甲军从后殿冲出,重盾长刀,集列成阵,脚步震动地面,金戈锐气,挟着火焰与烟雾卷上半空,左右两侧殿堂的屋脊上,出现了齐刷刷的士兵,手持破甲弩,箭上弦,直指中庭,箭矢寒光闪烁。
赵上钧踏烈火而出,左右躬身避让,他持着横刀,缓步而来,刀尖指地,广袖长袍,衣袂在火光中翻飞,威严英武,似神明又似修罗。
他立在残断的横梁上,居高临下,俯视前方,露出了一种冷淡而倨傲的笑意:“王永敬,要找你可真不容易啊。”
洛州刺史王永敬,生性狡诈,李颜兵败后,他带领残部,隐匿不出,终是大患。
太原王氏乃世家望族,曾出三朝丞相,如今亦有众多族人在朝为官,势力盘根交错,赵上钧明知王永敬与左威卫军中将领勾结,暗地已经潜入长安,一时间却难以寻觅其踪迹,故而放出风声,要在元真宫中举办罗天大醮,有意纵容临川公主与旁人勾结,将火药藏于祭坛之上,只装不知。
果然,王君入瓮。
王永敬情知中计,心中大恨,咬牙怒骂:“赵上钧,你这厮,竟如此阴险,枉为人君,不如匹夫!”
原来,他这人办事素来谨慎,自忖兵力难以与朝廷正面抗衡,因此立下擒贼先擒王之策,一心想要刺杀赵上钧。
李颜当初为了让丹水与清河两处决堤,备下了许多火药,尚有存留,王永敬命人携带入京,交予临川公主,又命元真宫中潜藏的细作暗中协助,设下这必杀之局,本以为谋划周全,哪怕赵上钧侥幸未被炸死或者烧死,从高台跌落,必然也要身负重伤,他可调集兵力,冲入元真宫,一举斩杀赵上钧。
谁能知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事未起,败局已定。
王永敬也是凶悍,事已至此,不退反进,大喝一声:“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银枪一抖,寒气逼人,带着破空之声,刺向赵上钧,做困兽之斗。
“好,来战!”赵上钧临空一跃,身形若鹰隼凌空扑食,挟千钧之力,横刀劈下。
“铿锵”一声,金刃交鸣,火星四溅,两人错身而过。
赵上钧一声断喝,未落地,硬生生地在空中一个大旋身,挥臂横斩,掠起锋芒如火燎。
王永敬不及躲避,只能生生迎上,气势已弱,招架不住,被赵上钧压着,“嘭”的一下,砸到地上,跪了下去,膝盖下青石裂开。
赵上钧还是那种俯视的姿态,他双手持刀,脸上没有丝毫表情,目光冰冷,如视待宰的猪彘:“没空与你耍闹,王永敬,去吧。”
他再度扬臂,挥刀斩下。
王永敬目眦欲裂,举枪格挡。
横刀带着雷鸣之声,斩断了枪柄,余势不减,锋芒掠过,血光迸起,王永敬的头颅飞上半空,犹在怒视。
赵上钧没有多看王永敬一眼,他的刀锋一横,指向前方。
王永敬头颅落地,滚了几下,掉入火中。
玄甲军齐齐呐喊,举起重盾,“咣当”一声,结成一个如同铁壁一般的方阵,向叛军推进。
屋脊上,弓弦嗡嗡声大作,箭矢如雨,破空而来,射穿叛军阵列。
霎那间,惨叫声不绝于耳。
“庄敬!”赵上钧猛然大喝。
“臣在!”庄敬飞奔过来。
赵上钧将横刀扔给庄敬,他气喘得很粗、很急,连说话都有些仓促:“这里交给你,收拾干净,朕有事要办,未得朕命,谁都不许来扰,若有违者,当场斩杀!”
“是!”庄敬不明所以,接了刀,赶紧应下。
傅棠梨躲在后面,早已经看得心惊胆战,此时忽然见赵上钧回头望来,他的眼中血腥的煞气没有褪去,反而更加浓烈,那一眼,如同凶兽,张口露出獠牙,死死地盯住了她,令她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
她后退了一步,想要暂时躲避一下。
但赵上钧已经大步地走了过来,不,他几乎是奔跑着过来,就这么短短的几丈距离,她还未回神,他已经到了跟前。
“你……”
傅棠梨的话还没说出口,猛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被赵上钧拎了起来,扛在肩头,二话不说,径直朝后山院走去。
虽然现场还在混战中,大臣与道人们都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了,但焉知没人在看着这边,这烈日晃晃的,若叫人瞧了去,颜面何存?
傅棠梨又羞又窘,使劲捶他,又不敢大声,只能压着嗓子,嗔道:“做什么呢,快放我下来,成什么体统?”
“没有人!”赵上钧从牙缝中挤出字来。
其实还是有人的,路上遇到玄安和玄度,看着赵上钧这情形,抱着头逃都来不及,哪里敢凑上前去。
赵上钧走得如同疾风一般,不过短短片刻,就回到后面的庭院中。
才一过了月洞门,他就放下了傅棠梨,完全无法忍耐,将她按在粉墙上,急切地吻了上去。
这不再是偷偷的吻,而是粗鲁的、狂野的,他捧着她的脸,不让她动弹半分,禁锢着她的呼吸,用舌头和嘴唇压迫她,辗转啃咬,舔舐,好似要把她拆吞入腹。
他抱得太紧了,傅棠梨后背顶在墙上,脊椎都被压得生疼。
天色晴好,阳光刺眼,他身上煞气未歇,手指间还残留着近似铁锈的血腥味。
傅棠梨无法呼吸,好似每一次都是如此,被他吻住的时候,心跳加速,连气都喘不上来,她发不出一点声音,身体渐渐地软倒下去,瘫在他的臂弯中。
他短暂地停住了热吻,转而咬住她的耳朵,热气喷在她的鬓角处,叫她发麻。
“我很害怕,害怕如果你真的想不起我该怎么办?那么多事、那么多,你怎么能都忘了呢?”他喘得厉害,抚摸着她的脸庞,粗糙的拇指摁住她的嘴唇,根本不允许她拒绝,“梨花、我的小梨花,谢天谢地,你终于想起来了,告诉我,你是谁?我又是谁?”
“道、道长、道长……”傅棠梨被吻得差点窒息,此刻脑子里好似倒满了浆糊,黏成一团,根本无从思量,只能发出一点模模糊糊的、啜泣一般的颤音,什么话都说不上来,只能不停地、低声地叫他。
赵上钧急不可耐地拉下衣领,扯开腰带,他的躯体孔武刚硬,在阳光下色泽如同熟透的小麦,热气扑面,剑拔弩张。
两只白鹤被惊到了,发出响亮的鸣叫声,慌张地扑簌着翅膀,飞走了。
“不、不……”,不能在这里,傅棠梨羞耻得几乎晕厥,浑身发烫,拼命地打他,“你作死吗?”
赵上钧喉结剧烈滚动,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他双目赤红,恨恨地咬着牙,一声不吭,扛起傅棠梨往屋里走。
脚步踉跄,衣裳七零八落地掉了一路。
案头的九和香烧了一半,天人玉女,素手捣罗,按擎玉炉,静室生烟,安宁心神。然而,正午的阳光那么好,从窗外落进来,热烈而明亮,令人心生狂念,不能自拔。
这是他的房间,满满的都是他身上的味道,白梅花和乌木糅在一切,而此时,盛夏之日,积雪融化,乌木被焚烧,炙热而干燥,烈焰席卷山野,吞没了傅棠梨。
好似回到最初、回到很久很久以前。
她无从抵挡。
太重了,要被压扁了……这真是个奇怪的念头,她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不停地用脚蹬他。
他试图吻她,但是很要命,这个姿势吻不到,她蜷在他的胸口,心窝窝的地方,蹭得他心痒难耐,几欲癫狂……幸好,也无需再忍耐。
他摸索着,抓住了她的手,手指交错,缠在一起,深深地镶嵌进去。
傅棠梨倏然尖叫,狂乱地摇头,声音破碎而凌乱,她在叫喊什么,其实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如同当日从横断山那个悬崖上坠落,天地万物倒旋、断裂,极致的眩晕和极致的痛。
他浑身都是汗,滴在傅棠梨的脸上。
他今天格外凶狠。
她腰肢颤抖,潺潺如同春水或者娇弱的杨柳,整个人要溶化开了,在他的胸口处哭得眼泪汪汪,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挣扎起来,想要摆脱他,咬他,但已经提不起半分力气,只能在他的身上留下一串湿答答的口水印子,舔得他心口燥热,身体里的血液愈发沸腾起来,汩汩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