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学此言一出,盈虚下意识反驳:“不可能,此人生性顽劣,作恶多端,分明就是魔修,她怎可能牺牲自己去阻止魔尊复活!”
萧学叹气,回头看阮清絮,阮清絮正捡起地上的符箓发呆,愣神的时候,眼泪滴到符纸上,晕染成一朵朵黑色的云。
伏苓深吸一口气,手持惊鸿,飞到半空中,纷飞的长发放肆且狂妄,以往的仙气缥缈如今尽数化作不可抵挡的杀意。
她挡在棺椁与众人之间,利刃直指盈虚:“你我师徒情分已尽,池泽不管是不是魔修,她究竟是想救苍生还是为祸苍生,我都不允许任何人伤她半分,若要杀她,便先得问问我与惊鸿答不答应。”
盈虚沉着脸,抽出了溯时,他不想杀伏苓,伏苓毕竟是仙桃树成精,若有朝一日她能结下仙桃,他若能吃下仙桃,便可长生不老,终有一日能得道成仙。
但伏苓已经摆出了一决生死的态度,他又岂能输给她。
围观的修士纷纷赶来劝架,眼下魔尊复活的事情更重要,她们师徒左右不过是因为池泽闹矛盾,若阮清絮真是池泽救下的,便说明她本性不坏,管她是邪修还是正道修士,让伏苓带她远走高飞就行,眼下两大渡劫修者,可千万不要因为私人恩怨打得你死我活,要是魔尊复活了岂不正好坐收渔翁之利?
众人的劝说给了盈虚台阶下,他便顺势“放过”池泽。
而此时宓宁见势不妙,立刻便想逃。
伏苓却不肯放过她,她直接虚空伸手一抓,将宓宁拍倒在地。
宓宁好歹是三大魔君之一,何曾如此狼狈过。
当她看见伏苓所处位置时,便知道完了。
紧接着便听伏苓说:“我与池泽潜入此地,意图破坏魔尊复活,却不想看见段勤翊早已投靠魔修,炼化其兄长的内丹和云筑山庄数千名弟子的怨魂用于修炼突破,你方才竟为了救他与宓宁纠缠,池泽救人无数,你污蔑她是魔修,段勤翊吸血兄长与门人弟子,你反倒为救他拖延了破坏幽冥引渡池的时间,究竟是有眼无珠,还是刻意为之?”
伏苓不是故意往盈虚身上泼脏水,而是怒火难抑,若盈虚能早点到,或许池泽便不用去替换阮清絮,就不会被困在棺椁之中,生死不明。
若不是盈虚胡乱攀咬池泽是魔修,池泽便不会带着她东躲西藏,在发现魔修的阴谋时,她便也能提前给仙门通风报信,她们何至于如此被动。
甚至,阮清絮被抓,导致仙门必须放弃防守的优势,着急忙慌找人,也是因为盈虚撤掉了黑石法阵。
伏苓将这一桩桩一件件说出来,她这辈子恐怕都没有一口气说过这么多话,直接将众人镇在原地。
有人痛斥她目无尊长,也有人觉得她说的有道理,黑石的效果大家都见识过,太强了,魔修都奈何不了黑石,她们明明可以利用黑石,以不变应万变,将伤亡降低到最少,可因为盈虚的错误决策,导致阮清絮被抓,魔尊复活的压力让所有人不得不牺牲大量人力物力去找阮清絮,在与魔修血战的过程中,死了不知道多少人。
一双双质疑的眼睛盯着盈虚,盈虚何曾被人如此冒犯过,顿时大怒。
然而,不等他发怒,幽冥引渡池突然沸腾。
暗红色的血池像水开了一样滚滚冒泡,怨魂越来越多,甚至在血池和棺椁之间搭好了一座桥。
“怎么回事?里面躺着的不是阮清絮啊,怎的这血池还动了?”
同样的问题,缠绕在所有人心间,包括魔修。
燕榭躲在祭坛下,方才用来抵挡伏苓一击的结界被毁,他虽尽力催动了引渡池,却仍受了伤,倒在地上只能慢慢爬。
他看向阮清絮,心中也疑惑不解:“这棺椁里躺着的是池泽,怎的血池还连上了?”
从燕榭的表情来看,幽冥引渡池起作用了,她们费尽心思招来的魔尊之魂,认可了棺椁中的躯壳。
“完了!”池泽直呼完蛋,她突然想起,老族长算到的第二个能复活魔尊的人,她当时听老族长说此人命理特殊,不属于这方世界,她下意识以为是阮清絮,毕竟阮清絮是女主。
谁能告诉她,为何她替换了阮清絮,魔尊还能活?
难道她来自异世界,才是魔尊复活所需的躯壳?
可老族长又说她是破局者,她破什么局?她以为自己狸猫换太子就是破局,结果却什么都没改变。
她到底是破局者,还是魔尊复活的躯壳?
第172章
在无数怨魂的簇拥下,一个看不清脸的灰色鬼魂,踩着怨魂们铸造的阶梯,一步步走上祭坛。
众人皆猜出那个灰色鬼魂便是魔尊的魂,但又能怎么办呢?谁能去阻止?
伏苓望着那奇怪的灰色鬼魂,突然生出一丝亲切感,那真的是魔尊吗?
“怎么回事?里面躺着的不是池泽吗?为何魔尊还能复活?”
“难道池泽才是复活魔尊的躯壳?”
“难怪盈虚老祖要杀她,早杀了她,便没有这档子事了!”
“嘘!当着伏苓的面说这些,你不想活了?”
……
听着大家的议论声,盈虚仿佛出了一口气,摆出一副为天下苍生好的样子,举剑直指池泽:“如今你还有什么话可说?她一定是魔修,是自愿献祭给魔尊复活的,不然,引渡池怎会招来魔尊的魂?”
顾千晔自然站在盈虚这一边,看着曾经杀害他大弟子的池泽被万人所指,心里别提多痛快了,他立刻站出来,同盈虚一道指责池泽,并且扬言先杀池泽便可阻止魔尊复活。
赞同的人不少,沉默的人更多,只有少数人站出来反对。
阮清絮紧紧拽着萧学的手,苦苦哀求:“师尊若是要杀池泽,不若连我一起杀了,她没有做过伤天害理之事,她只是想救我,弟子恳求师尊,救救她吧!”
不管是被魔尊夺舍重生,还是被盈虚等人杀死以绝后患,对池泽都是死路一条。
萧学轻叹一声,她也同样为人弟子,如何能反抗盈虚,可自己最看重的弟子阮清絮都说出要杀一起杀的话了,她无论如何还是得试一试,况且,池泽那丫头,她也是看着对方一步步成长起来的,在宗门时虽有离经叛道的行为,终归是个本性善良的孩子,怎么也不该落得如此下场。
萧学立刻出言替池泽说话:“还请师父听我一言,我等与燕榭均算出赵芷君和阮清絮才是复活魔尊的躯壳,池泽许是肯定这一点,才敢拿自己的命去换清絮,却不曾想,这引渡池竟这般霸道,连不合适的躯壳也能用,这般阴差阳错,绝不可能是池泽故意算计而为之,只道是造化弄人,若因此杀了她,岂不是叫全天下正义修士寒了心?”
有一个人开头,便有人跟上,柳惜曦身后站着出关的柳老爷子,她的身后是整个柳氏,她提剑望着祭坛之上的棺椁,目光坚定:“没有池泽,便没有柳氏的今日,我柳氏势必要与池泽共进退!”
“呵,就你柳氏会说话,拿我赵芷君当什么忘恩负义的小人了?”赵芷君一把推开挡在她身前劝阻的老管家,“我看你是老眼昏花,有眼无珠,该杀的不杀,我赵芷君今日在此,看谁敢动她!”
管家顿时老泪纵横:“宗长啊,那是太虚宗的老祖,你不要命啦,敢这么和他说话?”
“老祖怎么了?他老就能只手遮天,是非不分?”赵芷君还不解气,又想多骂几句,就见太虚宗数百名弟子突然跪下。
“老祖明鉴,这么多年,小师姐为宗门殚精竭虑,爱护同门,督促弟子们修炼上进,从未做过任何伤天害理,有违天道的事,她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我们好,她不可能是魔修!”
一两个人给池泽求情也就罢了,盈虚能凭绝对实力将这些声音压下去,可越来越多的人站出来,不管是宗门的自家人也好,外人也罢,竟统统愿意为池泽仗义执言,盈虚心中怒火顿生,他总不能把这些人全杀了。
盈虚拂袖转过身去:“如今摆在我们面前的选择只有这一个,为天下苍生牺牲小我,若她真如你们所说,本性纯良,想必也是愿意与魔尊同归于尽的。”
不仅摆在她们面前的选择只有一个,留给她们的时间也不多了,因为那灰色的鬼魂已经登上祭坛,扩散开来,如同一阵雷云将祭坛笼罩。
盈虚急了,再不出手,魔尊就要借池泽的身体复活了!
然而,当他举起溯时,想要朝池泽挥出全力一击时,一道身影挡在了他与池泽之间。
“若世间还有公道,错的便不是她,若世间已无公道,那毁了这修仙界又如何!”
伏苓的长发在黑夜里纷飞,一丝丝一缕缕,黑发瞬间雪白,就连她的眉毛也尽数变得银白,白发不断生长,从她的脚下,长出无数树根,这些树根笼罩着祭坛之上的棺椁,形成了一道球形的结界,将里面的人护得严严实实。
“这这这伏峰主怎的长出了树根?”
“伏苓不会是妖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