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了?
魏池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陈昂穿着便服坐在他床前。
王爷?
你叫我王爷?
啊,皇上。魏池从床上爬了起来,觉得全身的骨头都像要断了一样。
一切都结束了。
卫青峰,死了?
陈昂点了点头。
这一切不会这么简单的结束的。魏池捂住了自己的脸,止不住的颤抖。
但是都会结束的。陈昂拍了拍魏池的头:我派人送你回去。
第一场秋雨卷去了燥热,京城骤凉。
我,回来了。魏池迈进了大门,见戚媛早已在门口等候,面上欲言又止。
进去吧。魏池握住了戚媛冰凉的手。
胡大人都对我说了。
魏池勉强笑了笑:总比受封义的时候好受,害你担忧了。
戚媛不经意间叹了一口气:进来吃饭吧。
躺到床上的时候,魏池想起了戚媛的叹息,是啊,自己也没曾想到会有这样一天,会有这样一个结局。
第二天,魏池终于回归原职,继续到大理寺当值,林宣似乎有话想说,但却又欲言又止。其他同处一科的人看似来往如常,但那气氛却变了。
压抑。
魏池独自坐到案前,打开了宗卷。
之前积压的案卷很多,足够忙碌很久了。
日子终会像流水一般过去的。
朝堂内外,大家似乎默契的将此事遗忘,但冰冷凝涩的气息却依旧蔓延着,挥之不去。
只有胡杨林偶尔来找她喝酒聊天,谈一谈有趣的事情。
会不会有一天我连你这个朋友都失去呢?秋冬交季,魏池和胡杨林又相约去给杜莨扫墓,当看到坟头杂草丛生的时候,魏池忍不住问。
不会的。
胡杨林把酒洒在坟前:杜莨不是也一直都在么?
立冬,日出变得越来越晚。
五更的梆子过了,魏池坐在椅子上一边想着这两天手上的案子,一边等戚媛来给她梳头。
戚媛拿起梳子,突然,手却停了
你怎么了?戚媛,你怎么哭了?
用手一梳里面密密的全是白发。
魏池感到戚媛抱着自己瑟瑟发抖,滚烫的眼泪沿着自己的鬓角流下。
抱歉,抱歉,抱歉。
帝国蒸蒸日上,陈昂大大的松了一口气,看完了今天的奏疏,内侍进来通报:皇上,大理寺的魏大人求见。
陈昂有些意外:哦?等朕见过了内阁就安排他进来。
内阁来谈的是今年海运的事情,谈完已经天黑了。陈昂想起魏池在外面等了一个时辰,便一边招呼他进来一边问他吃饭了没有。
陛下,魏池沉默了片刻:臣是来请辞的。
嗯?陈昂以为自己没听清。
臣是来请辞的。魏池重复了一遍。
出什么事了?陈昂屏退了左右。
魏池摇摇头:只是需要离开了,皇上忘了么?臣本该很早就离开的。
可我现在需要你帮我!魏池,我们终于走到了今天,我曾经向你承诺的帝国就要在我们眼前实现了!我们的商船将通达世界,会发现数不清的事物,不只是帝国的荣耀,每一个国民都会因此而荣耀!魏池,你不想和我一起亲手缔造这一切么?你看,这就是世界!这是荷兰商船带来的世界地图,远比我向你承诺的更加精彩!
不,魏池看着眼前精美的地图,表情平静:皇上,臣必须离开了。
抱歉。
十二月初六,冬季的第一场大雪来临,魏池等来了他派往南直隶的调令,所有人收拾好了细软,准备向南京出发。
胡杨林前来送行,魏池站在码头和他玩笑:你说的对,我那个宅子风水不好,守不住官运。
胡杨林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运河平静的水面。
老爷!老爷!东西都搬好啦!可以开船啦。船上传来梅月呼呼扎扎的喊声。
胡杨林。魏池抬头看着他的侧脸,就像是十年的光阴要在这一瞬凝固。
你走吧,胡杨林推了他一把:到了南京,给我写信。
魏池点点头,扶着船夫的手走上了甲板。
船渐渐挪向河心。
到了南京!给我写信!胡杨林朝河心喊。
好!
站在船尾的人最终越变越模糊,淡出了繁华的一切。
浪涛敲击这着船底,船舱轻轻的摇晃,魏池坐下来,要了一杯热茶。
不看看窗外么?戚媛想要卷起帘子,因为她知道,她们再也不会回来了。
不用了,魏池笑道:没有你想的那样悲伤。
炭火让船舱暖和了起来,魏池靠在软垫上,贴近戚媛的耳朵:去了要给我买最好的丝绸,做几件裙子,好不好,大当家的。
戚媛笑了:好好好,给你做一百套。说着,还是拉开了帘子,寒风混着雪吹了进来。
冬季的京城是凝固的,河面的薄冰稀疏的裂开,河岸两边是灰色的房顶。一个小媳妇缩在河边洗萝卜,两只手冻得通红。
魏池听到船夫在向她吆喝:别洗啦,快回去吧,一会儿出太阳就要化雪啦,别看不是下雪,可冷啦!
小媳妇抬头笑了笑,没有理他,只是卖力的洗着。
十年了,太多的人,太多的事,竟然无从想起,离开,回归,耻辱,荣耀,黑暗,光明,十年前自己懂得几分?十年后又懂得了几分?忠诚,背叛,遗忘,铭记,愧疚,坚持,十年前的自己拥有什么?十年后的自己又失去了哪些?转眼间,雪停了,耀眼的光芒将原本灰暗的天地描出曲线
天放晴了魏池说。
嗯戚媛接过了魏池手中的茶盏:天放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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