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菲顿了下,随即抬脚绕过他,继续跟着标记的感应向前走着。
迎面走来一只身形高大的虫,奥菲正要避开,可那只虫在擦肩而过时,却特意撞了他的肩膀。
“别挡路。”恶意的声音随之传来。
奥菲踉跄一步,稳住身形,尖锐的痛意从肩上蔓延,就在他凝聚精神力准备反击的时候,
“阁下怎么生气了?” 肇事虫带着恶意装出的困惑高声讥讽,“你们平常……不正是这样‘亲切对待’我们的吗?”
“鞭打、辱骂、酷刑………怎么轮到您自己身上,这点关怀就受不住了?”
“就因为你生来是雄虫,所以就高虫一等吗?”
奥菲顿了顿,即将凝聚的精神触手又收了回去。
他的沉默并没有平息恶意,反而成为了最好的助燃剂。
带着面具的雌虫们变本加厉,
“看啊!哑口无言的蛀虫!”
“榨干我们血汗喂饱的废物!”
“滚回你的金丝笼!”
混乱中,一只手猛地伸出,他的兜帽被狠狠掀开,
一张精致到诡谲的面容暴露出来。
苍白得像白瓷瓷器,脆弱混杂着睥睨众生的冷漠,让每一个目睹此景的虫都想要摧毁这份矛盾的完美,看他惊惶失措跌下神坛。
“霍,真是漂亮货。”
面具虫们故意围成一圈,他们指指点点,嘲笑他,肆无忌惮地宣泄着积压的怨恨:
“快想想,要是性别互换一下……”
“我看上这只雄虫了,快把他洗干净送到我的床上!”
“低贱的雄虫!”
“帝国的耗材!”
“你们的存在压榨了我们的生存空间!”
“为什么你不用带抑制项圈?”
奥菲站在原地,对谩骂充耳不闻。他的目光被一层空洞取代,他甚至没有转动眼珠,连睫毛都纹丝不动,就‘钉’在那里,浑身透着令虫毛骨悚然的寂静。
侮辱的话语得不到回应,逐渐停歇了下来,几只戴着面具的虫面面相觑,看着眼前的雄虫,纷纷感到心里毛毛的。
喀戎循着标记一路疾驰,他飞向半空,军雌卓越的视力让他一眼就锁定了奥菲。看清场景后,他瞳孔紧缩,双翼一振,急速俯冲下来。
坚硬的骨翼横扫,将围拢上来的面具虫扫得倒飞出去,重重砸落在地,甚至能听到骨骼断裂的闷响。
喀戎攥住奥菲的手臂,骨翼盾牌般铺开,将雄虫牢牢地护在自己身后。
喀戎扫视着一地狼狈的面具虫,目光里残留着未散的杀意,随即看向紧随而来的部下,声音低沉而紧绷:“把刚刚所有动手的,全都拿下。”
奥菲忽然抬了抬眼,恍似木偶被上了发条:“放了他们吧。”
这些虫之所以能混入主星,恐怕他的雌君,也少不了在其中推波助澜吧。
喀戎微不可察地怔了一下:“他们冒犯了您,您不生气吗?”
“他们说的没错。我的确享受到了性别和阶级的特权,我没有资格生气。”雄虫的声音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喀戎转身凝视着奥菲,随即挥了挥手,示意部下放走那些虫。
那些雌虫愣愣的看着奥菲,似乎没想到这些话竟然有一天会从一只雄虫嘴里说出来。
但奥菲的目光丝毫没有落在他们身上,他的眼神逐渐逐渐变得痴缠,紧紧钩在那双深邃的琥珀色眼眸上,丝丝爱怜沁入眼底:
“身为一只雌虫,在这样的社会里,生活了那么久,你应该很辛苦吧?”
狂欢节无处不在的彩色纸屑似乎飘到了喀戎的眼睛里,他呆呆地看着眼前的雄虫,
在这样的场景下,拥抱和亲吻好像都不足以表达他的情感了,他就这样直直地站着,一瞬不瞬地凝望着奥菲瑰色的双瞳。
皇宫方向的夜空忽然被一道翅膀形状的烟花撕裂,「wing」的标志划破长空,警报长鸣。
奥菲和喀戎在混乱里一动不动地彼此凝望,
喀戎忽然觉得,遇见这只雄虫,自己好像注定也要疯掉了。
不过奥菲似乎并没有理解或是感受到与雌虫相同的情感,
他只是径自沉溺在那双对他而言无比瑰丽的琥珀色眼睛中,那里中正流淌着一种,无论是什么,都令他深深着迷的情绪。
“你们怎么在这里?”洛瑟兰从空中飞落。他不久前在黑夜中看着虫皇身披金袍,头戴面具,在众虫簇拥下像个鬼魂一样钻入星舰。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好像在那时看到夜空中有一条裂缝一闪而过。
当年,虫皇离开他的亲生雌父的那天,是不是也如今日这般,乘坐着奢华昂贵的星舰,不告而别?
喀戎稍稍收敛了些许翻涌的情绪,转过身,看向洛瑟兰:“你怎么从皇宫出来了?”
“虫皇跑了。”洛瑟兰言简意赅,“我原本打算追上去,不过正巧看到了你们。”
喀戎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一眼:“你就这么让他跑了?”
“他已经跑了,他当然就不再是虫皇了。”洛瑟兰语气平淡。
闻言,喀戎眉梢微挑。
奥菲的目光牢牢地锁定在他喀戎身上。看到他轻挑眉梢,就自然地接话道:“逃跑的虫没有做王的资格。”
恰巧洛瑟兰也在这时补充了同一句话。
两虫异口同声,显得十分默契。
喀戎忽然感到心里一阵烦躁,他垂下眼睫,琥珀色的眼眸掠过洛瑟兰,随即又若无其事地回到奥菲身上。
奥菲抿了抿唇,立刻后退一步,手指轻颤着捂住自己的肩膀,嗓音带着一丝刻意的无助:“雌君,我的肩膀好像碎了……”
第59章 玩具
奥菲的肩膀真·物理意义上的碎了。
医疗舱室内, 奥菲肩上青紫的淤痕触目惊心。
打过麻药后,喀戎小心翼翼地划开那片淤痕,用治疗仪将底下的骨头一点点接好, 他小心控制力度, 手几乎比机械臂还要稳。
随后, 他开始用修复药剂小心地在那些皮肉上喷洒着。
整个过程里他的唇紧紧抿着,似乎心情极差。
明明受伤的不是他,他的表情却好像他才是承受痛苦的那一个。军雌眼眶微红,喉结不住滚动, 汗珠从额角渗出, 沿着紧绷的下颌滑落。
“没事的。”雄虫安慰道, 他看着雌虫的神情,内心升腾起一股诡异的餍足。
喀戎没立刻回应,沉默地缠好最后一圈绷带, 他直起身,垂眸看着奥菲, 阴影将雄虫完全罩住:“为什么不躲开?”
作为一只高等雄虫, 他知道奥菲完全可以避开的。
奥菲一点也没有被军团长刻意严肃起来的样子吓到,他轻轻抬头,用额角蹭过雌虫紧绷的下颌,姿态亲昵:“我喜欢你为我心疼的眼神。”
“……不要再伤害自己了。”喀戎的声线发紧, 他记得, 上次在帕尔米隆星, 雄虫就曾用自残的方式试探他的心意。
他隐约意识到, 在奥菲的观念里,疼痛或许有着与常虫全然不同,甚至扭曲的定义。
奥菲垂眸不以为意, 疼痛能让他感受到真实,撞就撞了。
喀戎似乎看出了奥菲的不以为意,他抬起雄虫尖削的下颌,迫使他的目光与自己对视,仿佛要将所有情绪都传递过去,“我会难过的,雄主。”
雌虫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现在却透着几分难得的脆弱:“请不要再让我这样难过了,好吗?”
奥菲微怔。他的目光瞬间沉溺在那双深邃的琥珀色眼眸中,就像被无形的力量牢牢吸住,片刻后,他鬼使神差地轻轻点了点头。
——
在歇罗星最高建筑的顶层,奥菲正躺在这个奢华大平层的主卧床上,翻阅着主星传来的最新新闻:
主星动荡,一些不怀好意的虫打着「wing」的旗号在街头巷尾横行霸道。贵族宅邸层层封锁,主星驻军频繁调动。
与此同时,虫皇秘密离开主星,并计划将帝国政务中枢迁往更偏远安全的萨隆星域的消息不胫而走,整个主星虫心惶惶。
平民们开始抢购营养剂和生存用品,涌向星港的难民从早排到黑。
越来越多的不满在星网上发酵,贵族和地方势力趁机分化瓦解,甚至连军部内部也出现了动摇。
曾经辉煌一时的星球,眼下变得危险又浮躁。
奥菲兴致缺缺地关闭了光脑,扫了一眼满床的小玩具。
喀戎答应奥菲狂欢节结束后就与他一同返回缇娅玛星域的。
不过,鉴于歇罗星的迁移计划,以及「wing」的那一老一小正好身处歇罗星的状况,奥菲决定先回到这颗漂亮的星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