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奉颐这是一条过的,也是从利最满意的一段。
内部放映的评价一致,这部片子的艺术潜力巨大,要做好一切准备。
九月,《长宴》更名为《太阳里的女儿》,龙标正式下发。
那边着手起报名电影节,奉颐这边也开始筹备自己手头上那部电影的后期制作,以及发行方面的问题。
一旦到了发行环节,势必要接触高从南。
她对高从南这个人的印象好坏掺半,团队出发前,她心中一直没底。
可没想到,令她意外的是,他们那边最后给了他们十分满意的首日高排片率与黄金场次的条件。
不过相应的,票房抽成高达57%。
这个分成比例在奉颐眼里,形同土匪。
这电影是奉颐拿来试手探路的,对她今后转型有大作用。
她权衡再三,电影想卡着春节档的时间上映,从长远来看,若能顺利上映,她所获好处比眼前这点利益多得多,于是硬生生忍了这口气,应了他这条件。
十二月份,奉颐手上的事轻松了很多。
她人待在北京,一腾出空,不是往剧院跑,就是往顾清然的工作室跑。
她还是想继续推进自己的专辑计划,之前的策划即使因为经济合约变更而全都作了废,不过若想重新再来,也不是不可以的事情。
整整十二月她都在张罗这件事。
其余时间,也会时不时探听常师新的消息。
无非不是那些商业动向,没什么稀奇,也没奉颐最想听见的那个。
可没消息就是好消息。
奉颐总是想做点什么,但给常师新发出的消息没有一条得到过回应。
他这人,脾气怪,又执拗。思量一件事情,一定是想明白了后果,想明白了代价,然后才会放手去做,哪怕殊死一搏。
所以,他思定的事情从来都是九头牛也拉不回。
他的侥幸心理的确能让他一把赢回来,但不可否认,它们也能猝不及防间给他最薄弱的地方致命一击。
心绪又乱又多,往往深思不得。
一深思,辗转难眠的夜就多了。
她常常会梦见他。
应该说,让大脑一旦歇下来,她就无时无刻不在想这个人。
其实最开始也并不怎么经常梦见,好像是随着两人分离时日渐长,这样的梦境才多了起来。
梦境单一,他的模样从清晰到模糊,口中那句话反反复复地困了住她。
她最大的失败,就是让他觉得她没爱过他。
想的时候心口钝疼,连同梦境也一并伴随着疼痛。
她已经很长时间没见过他。
赵怀钧,这个名字念在嘴里,竟都已经开始慢慢生涩。
护城河畔的柳枝青了黄,黄了枯,从开春到冬尽,就这样,一个年头就这么匆匆忙忙地过去。
那年春节挡电影竞争激烈,但她所监制的那部商业化市场反响和各项数据趋势都非常不错。
“奉颐”两个字的噱头够大,愿意为她买单的观众盘非常大。是以那年影片下线时,它们如愿取得了30亿的好成绩。
投资分成的比例比演员时更大,是以,手头上的资金于三月开始回笼。
这一年的奉颐,因为过往战绩赫赫有目共睹,作品与实力催生出强大底气,饭桌上的人潜移默化地将她推上了一把更具话语权的椅子。
春寒料峭,平静中略显落寞的日子一天一天地度过。
工作室有起色后,许多投资、演艺项目、资源合作都纷至沓来。野心被撑得越来越大,她开始瞄准荣丰股权,思忖着如何打开局面。
也就是在三十六岁这一年,她迎来了属于自己的人生重大转折。
消息是四月中旬传来的——《太阳里的女儿》,入围戛纳了。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事情。
二度入围戛纳,这个头衔的含金量非同小可。这意味着作为一名青年演员,奉颐的艺术成就与造诣已经远超同龄人一大截。
得知消息那天,整个团队都陷入巨大的喜悦里。
她第一时间把它分享给了常师新。
他会高兴的。虽然他与她闹了那么多不快。
但这个消息发出之后,他还是没有回她。即便闹到如今这样,奉颐也还是能确信,他会看到她的好消息的。
在入围通知抵达的一周后,常师新有了消息。
在这个消息抵达之前,奉颐工作室准备好好庆祝一番,单晴晴订好了饭店,宁蒗陪着她,在她身边叽叽喳喳地说奉颐真厉害!奉颐万岁!
自与赵怀钧分开后,她难得笑得这样开心。
所以那通来自警察的电话于她而言,宛如晴天霹雳。
“奉小姐你好,这里是朝阳区公安局……”
警察形式到略显冰冷的自我介绍响起时,她浑身一凉,不好的预感直冲脑顶。
警察告诉她,因为涉案金额太大,其中包含许多复杂的利益置换与账户数目,公安机关早在前年年底就已经正式立案秘密侦查。
如今证据确凿,警方准备收网,连同常师新在内的所有涉案人员一并抓捕。
但坏的是,就在检察院批准逮捕令的那一天。
常师新失踪了。
【作者有话说】
其实我写的时候,发觉赵老板和熙熙这条线,比起常sir来说,还不算太虐
第101章
◎戛纳华灯初上,暗耀冉冉而起◎
警方在秘密侦查前期怀疑过奉颐,后来却未发现她与常师新存在共同参与的实质性证据,这就说明她本人对这些勾当根本不知情,也说明她与常师新并非共同体。
如今常师新潜逃在外,他父母双亡,妻女在多年前也已移居海外,那么身边亲密关系的人除了女友金宥利,就只剩了奉颐。
警方联系奉颐时,大意是如果常师新联系她,请一定第一时间通知警方,不可知情不报,且长期潜逃难以为继,应尽快主动投案争取从宽处理。
从听见警察将声音的那一刻起,奉颐整个人如同木偶一般僵在了原地。
她举着手机,目光怔然地坐在办公室里,脑间来来回回都是警察的话。
电影节在五月份开幕,从四月名单公布开始,她有许多的事情需要准备、完善。但面对如此天大的好消息,她却暂时放下这边所有的事情,专程请来了身边一位合作多年的律师咨询请教。
律师听完后直接说道,常师新这样的,没个十年出不来。
那天宁蒗也在身旁,听见完后登时红了眼眶。
而奉颐在听见那个沉重数字后,愣了两三秒,又追问对方:能争取宽容处理的最大限度是多少?
律师犹豫了一下,很委婉地表示:这种事情通常因为资金流向不明,很难有清晰完整的证据,但警方这次却证据确凿,所以宽容处理的可能性很低。
法律这方已没有退让空间,瑞泰更不会贸然出手帮他。
赵怀钧这人行事完全应证“慈不掌兵”的原则,他对弃子是什么态度,从前就不止一次见过,如今只会更加分明。
有些事,已成定局。
常师新一定比她更加清楚。
送走律师后,她呆坐在那里很久。
后来又摸出打火机,为自己点了一根又一根的烟。
许多事情在这一刻的重新整理间千丝万缕地关联贯穿。
那些被忽略在繁忙与周转里的风雨,它们以沉默而不可抵挡的力量横亘过两人许多个相处间隙。那些比秘密侦查更早开始的事情,犹如深潜入水的物什,经历冗长的升腾,最终一点点浮现在了脑中。
她曾经困惑过的、矛盾过的,在今天总算是被摊开、抚平。
难怪当年不让她参与瑞也嘉上股权事宜;
难怪一定要提前淡化她、瑞也嘉上、瑞泰三者的关联;
难怪最后将她送去荣丰。
借力操纵永远都有风险,所以这诸多的“撇清干系”,也许,都起源于她当年那句——
“我不管你怎么操纵怎么借力,你记住,我不干违法乱纪的事,你也最好别把那些事儿捅到我眼前,安在我头上。”
他记住了。
也在很早之前就想过这一天了。
唯一感到愧疚的,是她低估了常师新对她的看重程度。
下午的时候北京日头正好,灰蓝的天,不冷不热,偶尔有鸽子掠过天空。
等到晚上,华灯四起,办公室临门地面的光晕静止半晌,色彩终于才略略一晃——是宁蒗推门进来。
宁蒗见她仍旧坐在下午那个位置,转身去给她倒了一杯热水。
热水放在跟前,奉颐纹丝未动。
宁蒗叹气,拿下她手上的烟蒂,声音荡在二人之间:“以前我姥姥车祸去世的时候,我就在重症病房外祷告过,那时候觉得只要人活着,怎么样都行,只要人活着。”
“你看,新哥最坏的结果就是判刑入狱。没关系的,十年后我们还是一条好汉。”
奉颐闻言眼眸动了动,转向宁蒗。
十年牢狱生活,足以打断他傲气的脊梁。
那时候该是个五十来岁的老头了,他还会愿意再来一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