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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文斋 > 综合其它 > 弯腰 > 弯腰 第150节
  毕竟拍得再好也是叫好不叫座的类型,哪怕拿着她与李蒙禧做噱头。当初《太阳里的女儿》最初在预测票房时,从利、徐善文、李蒙禧和她都一致认为它撑死10亿,再多就不能够了。
  事实也果然如此。没人后悔,也没人抵赖。
  不过投资方分成比例非常可观,这部影片让她赚的钱,几乎在当年押注的成本上翻了一倍。
  连同她先前投资制作的几部作品累积起来的财富,让她各方各面水涨船高,最夸张的一段时间里,上饭局的排场那叫一个风光无限。
  那之后,奉颐就给自己放了个小长假。
  如今名利双收时,已不需她再如二十来岁那样劳累奔波,尤其最近一两年经历许多重大打击后,她的事业心反而不再似从前那样重得人尽皆知。
  懂得循序渐进的姑娘在很多事情上都开始有意采取柔性策略。少了几分攻击性,多了些温和可亲,路人缘倒慢慢回升起来。
  她开始同话剧圈子有了某种更频繁的交汇。
  李蒙禧有意带着她玩,许多有意思的话剧都会提议她大胆试一试。
  说这话的时候他总是笑眯眯地看着她。
  而奉颐对话剧感兴趣,在这方面心志也不坚定,头一晃就跟着他上场了。
  这一年的日子就这么过了,因为她主动替自己卸下好几个重担,日子未免显得稀疏平常。
  其中最有意义的,还是属她的音乐。
  瑞也嘉上更换了新的执行人后,顾小笙喘了口气,开始正式将她的新专辑策划提上日程。是以下半年的大部分时间里,她的心思都扑在了这张专辑的制作。
  单晴晴特别支持她出专辑,荣丰把她当财神奶奶供着,又在这方面多的是资源人脉,于是这件事执行起来就特别快。
  张乘舟听说了她有意重拾音乐后,激动得一晚上没睡觉,第二天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联系自己在这圈子里的好友与人脉,协助奉颐这个事情。
  张乘舟能联络上的都是艺术家级别,自然是不差。只是恩师在大后方出钱又出力,奉颐忙活着那些事时老觉得心里愧疚,所以特意抽了个闲,在十二月底的时候回了一趟扬州。
  彼时大雪纷飞的江南,鹅毛盖着黛瓦,将枯树柳枝裹在漫天的棉絮里。
  奉颐落脚家中,秦净秋高兴得不行,可刚没待上一天,张乘舟就马不停蹄地催着她去苏地亲自见一见那位他多年的编曲挚友。
  这位编曲老师纵横乐坛数十年,出自他手的作品就是放在今天也是受人膜拜的经典。旁的人想请他出山都不成,今日张乘舟一句话她就能同对方搭上关系。
  机不可失,奉颐怠慢不得,不顾秦净秋的不满,赶紧召唤来宁蒗陪她跑去了苏地。
  餐厅在半山腰的隆梨山记。
  冬季昼短夜长,奉颐冒着雪开车同宁蒗绕上了山腰,快到门口时,却忽然拥堵起来。
  宁蒗瞧着那前后拥护的队伍,嘟囔了句,什么人啊,排场这么大?
  她往那个方向随意瞥去一眼。
  雪色之中的隆梨山记灯火通明,仿古的朱红大门迎客开敞,门前白地映新红,明明灭灭,如星夜一顶皎月。
  车灯如一炬白雾,照亮前方路景。
  前面中央正对门的位置停了一辆低调的黑色商务车,迈巴赫车标,反了光来,衬得标神气又锃亮。
  一直候在门口的服务生撑着伞,殷勤地上前为其开门。
  奉颐凝住了眸子。
  下一秒,车主人自后车门迈腿而下,挺阔的黑色西装大衣衣摆擦过车门角,大概是不习惯雪天撑伞,半截身子在外,宽阔肩头很快覆上雪意。
  “赵先生。”
  服务生毕恭毕敬地叫道。
  男人顶着风雪快步而过,身后的秘书紧跟着,顺手将手上的车钥匙扔给了服务生。
  颀长的身影融入门内皑皑山景与朦胧白雾,步下微旋,很快消失在雪地里。
  雪越下越大了。
  狂风呼啸天地,扬起经世浮白。
  隔着一道车玻璃,却仿佛隔过薄薄一层荏苒光阴,将人与人硬生生划出一道界限来。
  那晚的隆梨山记气氛格外诡异。
  墨影缀灯,秀竹肆立,通往最深处的厅舍静谧得不同寻常。
  宁蒗说方才经过拐角走廊时,瞧见那边气氛特别严肃,三两个服务生端端正正候在门外,还有个领导秘书模样的,夹着一公文包在跟什么人打电话。
  据说是来了一位北京的大人物,是当地铆足了劲儿抢来的大型国际消费中心投资商。这个项目一旦落地,百家重奢入驻,将会是当地未来十年经济发展的重头大戏。
  此人京港两道通吃,背景颇深,省里领导一片丹心,特别看中这个项目,念想今日这局再多牵线搭桥一两个港地投资,这对本地发展自然是百利无一害。
  【好像是赵总来了】
  宁蒗的消息就这样简单直观地传来。
  这丫头这么多年了,还是习惯这么叫他。
  奉颐在桌上看见这句话后,对着屏幕瞧了半晌后,又默不作声地反扣上手机。
  这位编曲老师姓李,与李蒙禧同姓,是个特别豁达的小老头,眼里冒着博览群书后特有的光亮,与她说起这些年张乘舟如何惋惜自己某位得意门生转行的事情。
  话间,奉颐为李老师斟上了一杯茶。
  两人同频,这顿饭局上聊得很愉快。
  李老师愿意倾力相助,走的时候被助理扶住,还不忘拍拍她的肩膀笑道:“老张没看错人,你这孩子,不管干什么事儿都能成。”
  这句话算是一个长辈对晚辈最高规格的夸奖了。
  奉颐来不及高兴,一转头,李老师便又开始耍赖说要与她今朝有酒今朝醉,两人换个场子继续喝去。
  学艺术多有狂浪不羁之底色,奉颐笑得不行,连声直哄着将人骗上了车。
  人走后奉颐还笑叹这位李老师的顽童心态,难怪能与张乘舟交好。
  宁蒗在旁边直点头附和她,末了,又好奇问道她明明如此擅长且热爱音乐,为什么突然就要转行?
  奉颐思索半晌,竟不知要如何开口,奈何宁蒗追问得紧,她退无可退,只能在大冷天里吸吸鼻子,转手为自己点起一根烟,以此拖延时间。
  猩红的一点在夜色明明灭灭。
  身后山水泠泠作响,室外寒夜冰天雪地地冻人手脚。
  刚理出头绪,准备开口敷衍,忽然听见身后一阵急促脚步声,有人高喊道:“赵董!留步!”
  奉颐意识松散,下意识跟随声音而去。
  与此同时,站在朱红回廊上的那人的目光也正好往这边投来。
  两人视线时隔多年,在百米之外精准相碰。
  轻轻一下,便击碎防线。
  那一瞬,奉颐失去所有感官。
  指间捻着的那根烟也顿在半空。
  多年前,宁蒗失恋时,哭着对她说过一句话,这句话奉颐至今都记忆犹新——
  如果,如果两人心里还装着彼此,那么阔别多年后,猝然重逢时,你就能透过他的眼睛,看见半分意外的、冰冷的缠绵。
  就跟她一样。
  第104章
  ◎他们在无尽沉默中休战◎
  夹着雪碎的风抚过眼睫,如同恋人私语的轻吻。
  隆梨山记地处半山腰,到了夜里寒气凛人。奉颐私下穿衣随便,今夜套了件素色大衣,带着杏色贝雷帽,一条棕色围巾裹住小半张脸,比这冷天里的净雪更清贵。
  他的视线在她这里定了定,却没半分要走上来的意思。身后追上来的人缠着他说话,他便偏过头去同那人闲谈。
  她也极快收回眸色,在原地怔了三秒,又心不在焉地将那根烟渡在唇边,不轻不重地咬住。
  忘了到底是抽了还是没抽。
  宁蒗也注意到了那边,脸色亦是一变,忧心忡忡地看了看奉颐,然后凑上前,轻声问道:“奉颐,赵总他……”
  话还没说完,奉颐仿佛未卜先知一般,心烦意乱地掐灭了那根烟。
  宁蒗不敢再继续了。
  正巧服务生将车开过来,奉颐丝毫不耽搁,直接拎着宁蒗上了车。
  车内暖和,两人冰凉手脚彻底得到解脱。
  奉颐开车前往附近提前定好的酒店,一路上宁蒗都在小心翼翼看她脸色,见她没什么太大情绪,也就慢慢放了心。
  晚上睡觉前,宁蒗翻来翻去还是忘不掉今日这场偶遇,躺在床上,喃喃道:同在北京这么长时间没一次遇上的,怎么偏偏来了外地,就遇上了。
  这话不假,
  这三年她的消息倒是铺天盖地,可他却音讯全无,她不知他任何消息,就更不用提偶遇这种事情。
  奉颐往脸上拍着护肤品,没有应这话。
  第二天她就马不停蹄回了扬州。
  扬州呆了三两天,去墓前瞧了瞧西烛,循例同她说了话后,又立马登上了回北京的航班。
  这个过程没有半分犹豫。
  从某种程度来说,她确实如赵怀钧当年所说,性子里有那么些绝情。
  可当断就断,许多事情都是优柔寡断藕断丝连扯出的祸。从前她一直这么坚定认为,直到后来有个人捧着她的脸,心碎地声声责怪她的过度绝情。
  林林走过来蹭她的小腿,粘人的猫咪目光总是停留她身上。
  她心软,把它抱在腿上,揉了两把。
  林林是他的猫,当年搬走的时候却有意留下。
  活生生的一只生命体成天在她眼前晃悠,每每离开北京去到其他地方工作,就总会心系这只“老猫”,请的阿姨隔山差五都得来一次,为它换食清理。
  也就是说,不管走去哪里,她都会分一颗心给北京的木息阙。
  很难说这到底算不算他的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