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也不会能开出那么高昂的工资。
在这里的人,不管年迈或是正当年华,大致分为两类,为了活下去不惜一切代价的濒死者和出于种种原因被人为维持生命体征却醒不来的植物人。
比起包装出来的实验室,这更像一家特殊疗养院。
0159号一直被注视大量药剂,在不使她脑神经受损的前提下,又不使得她醒来。
只不过停了七天药,她竟然就醒了。
宣晟心下惊于她的求生欲之强,不由试探性问道:
“你……想和我聊什么?”
“我想你也很清楚我情况,送我出去,条件你来提。”许椿白笑了一下,显得温和。
“……什么条件都可以吗?我想要钱。”
“50万。”
宣晟意动不已,说这些话的时候却又将声音压得很低,底气也不足。
她觉得50万很多了,多到可以把之前妈妈治病借的钱全还清。
还能剩下一部分。
有了50万,她就不需要为了高一点的工资,在这里一个人包揽所有的脏活累活,可以重新去找个正常的工作。
宣晟一面脑子一热就脱口而出要50万,一面又怕自己是狮子大开口。
不禁心里惴惴不安。
只不过想到眼前这个女人可能很有钱,50万对她来说可能只是九牛一毛,宣晟就又跟吃了定心丸一样,镇静下来。
等着许椿白给出答复。
“我给你号码,你打过去,把事情跟她说清楚,她会先付部分定金给你。”
许椿白没有停顿,一气把话说得清清楚楚,连电话号码都贴心的报了多遍。
宣晟闻言,手心开始冒汗。
她几乎没有时间去思考偷送出人去的风险。
一边在心里默记,一边有些莫名的激动。
今晚基地这一层就只有她一个人值班。
时机确实是最好的时机。
因为这里的特殊性,压根没有招保洁一类,上下的医疗垃圾都得当天值班的人自己收拾好,然后开垃圾车运到指定地处理。
开着装废弃物的车出去,那些安保也不会起疑。
对了,监控室。
得先去监控室把这一段录像删除掉,再把整个七楼的监控系统断电。
宣晟肾上腺素飙升,脑子转得很快,几乎在片刻之内就在脑子里计划好了要怎么做。
宣晟嘴里念念有词,自顾自就转身出了治疗室。
宣晟一走,许椿白就坐起了身子。
治疗车就推放在她病床边上,许椿白早瞄着那放着的注射器了。
现下没人,她一把就抓到了手心里。
治疗室的光很亮,正对着打在她脸上,没来由让许椿白感到累倦。
被爆炸撕裂魂体的巨痛仿佛还在,但再睁眼就已经醒在了这里。
这样的割裂感,让许椿白短时间内都无法真正抽离,她只有不去想。
董少承现在怕是还不知道她已经醒了,不过他肯定会从直播间知道她在那个世界死了。
两个世界之间估计有时间差,所以目前他还没有动作。
时间差能有多久?
一个小时,一天?
许椿白对这些都不得而知。
心底隐秘的焦虑急切一点一点拉扯着许椿白的脑神经,一张再张,令她的精神在无形之中紧绷到了临界点。
她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
宣晟的动作很快,约摸十几分钟的功夫就推着轮椅回来了。
“我带你出去,你装昏迷就好了,无论听见什么发生什么都不要发出动静,睁开眼睛。”
宣晟扶许椿白坐到轮椅上,她交代的语速很快。
许椿白能感觉到,她好像陷入了一种紧张混同着兴奋的状态里。
出了治疗室,在电梯口等电梯的时间,宣晟推轮椅的手抓得紧紧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心里止不住的默念,电梯里不要有人不要有人。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就见抱了厚厚一摞文件的珍妮。
“小宣?你没去聚餐啊。”
珍妮嗓门不小,她声音一出,宣晟整颗心都跟着猛的一跳,下意识瞟了一眼轮椅上的许椿白。
见许椿白装昏迷装得惟妙惟肖,连呼吸都自始至终维持着同一个频率没变过,不由心下微松了口气。
“没呢,总得有人值班。”宣晟藏在口罩下表情咬牙切齿,语气极力保持正常。
“那你可辛苦了,这一层只留你一个。”
“去二楼吗?”珍妮热情的帮着摁楼层。
“对,去ct室,你呢,去档案室吗?”宣晟故作寒暄。
“是啊,你是不知道……”
珍妮话多,即便对着宣晟这个刚来不久的新人也能滔滔不绝的吐槽。
电梯好不容易到了四楼,眼看着珍妮出电梯,宣晟忙把电梯楼层换成负一层。
还好碰到的是珍妮。
她只管行政,对具体病人不熟悉。
千万不要再有人上来了。
别来人。
别来。
眼见直到电梯停在负一楼都没有人再上来,宣晟重重松了一口气。
推着轮椅一路小跑到了装废料的垃圾车前。
今天的废料她还没清理,车里头是空的,宣晟将许椿白推上去就道:“你朋友赶过来了,我把车开过去和她汇合。”
“谢谢你。”
许椿白看着宣晟,郑重其事道谢。
许椿白一开始其实没对宣晟抱很大希望。
她只是想让宣晟放松警惕,趁机拿那推车上面的注射器。
有了注射器上面的针头,就有能将人一击毙命的可能。
虽然她昏迷这么久,体力大不如前,但是只要看准时机还是很有胜算能控制住宣晟的。
没想到宣晟如此果决,下决定和办事都毫不拖泥带水。
液压尾门关上,许椿白眼前陷入一片黑暗,只剩鼻尖闻到不知名气味混着消毒水的气息。
还有她藏在袖里的注射器。
宣晟发动垃圾车,许椿白坐着的轮椅开始晃动,得靠她抓着车里的凹槽才能稳住。
垃圾车只在出闸口的时候停了一下,而后一路畅行。
许椿白心里默数着,直到数到一千多的时候,车子终于停下了。
尾门重新打开,路灯一下照进来,许椿白眯起眼睛就瞧见了快步向她而来的女人。
逆着光亮只能看清女人的大致轮廓,但许椿白一眼就认出来是凌谊。
她头发剪短了。
人也精瘦了不少。
随着凌谊越走越近,她的面容也在许椿白眼前一点点清晰。
“好……”
许椿白一句好久不见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凌谊死死搂住,用劲之大,仿佛能把她本就快躺软了的骨头给搂碎。
“对不起。”
凌谊说对不起时的眼泪掉下来,滴落在了她脖颈上,濡湿一片。
许椿白一僵,有些手足无措,下意识回抱住凌谊,和她贴在一起。
许椿白忽然反应过来她的消失,对凌谊也是一种残忍。
她没有恢复记忆前,活在那个世界,有新的人生,新的朋友。
完全忘记了凌谊。
凌谊却一直被困在过去。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居然现在才回来。”
是她居然忘记了凌谊真的会一直一直等着她。
许椿白回抱住凌谊的双手,环在凌谊背后,一下下轻拍着缓和凌谊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