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这么亮。
“我想问,你要不要看电视?”季翘问道,“额,我的意思是,你肯定会和你喜欢的人看电视的吧,先演练一下。”
江叙勾起嘴角:“没问题啊,小季老师教教我。”
“你们好不容易在一个单独相处的环境,肯定要稍微离得近一点。”
说着,季翘往江叙的位置那边挪了一点位置,就一点点。
他双手局促地撑在沙发上,紧贴着自己的身体两侧。
江叙看着和自己还隔着一个手掌距离的人,心下发笑。
季翘咽了口口水,有点紧张,他还没这样过。毕竟他自己也没谈过恋爱。
季翘继续说道:“这、这样距离,就行。”
“是吗。”江叙淡淡出声。
随即转移重心,往季翘那边挪了挪,正好将自己的手掌抚上季翘的手背。
季翘:“!!!”
江叙和季翘瞬间距离为零。
胳膊紧紧贴着,江叙灼热的掌心抚摸着季翘的手背。
季翘顿时感觉有种难捱的燥热。
“这样吧。”江叙悠悠开口,“这样能教学得更清楚。”
“嗯.........”季翘口唇发干。
“小季老师,继续说。”
江叙扑出的气息打在季翘的脸颊,有点像羽毛扫过,痒痒的。
“好、好,”季翘有点结巴,“就离得近之后,就可以看电视了。”
他的脑子有点不转了。
江叙强忍着笑,“嗯,好。”
他打开电视,上面正放着一出偶像剧。情侣在漫天飞雪中拥吻,画面拍的既唯美,又有情/欲。
“咳咳咳........”季翘还没和人一起看他人接吻的习惯,尴尬得很。
“原来要看这样的片子吗?”江叙离得极近,就好像贴在季翘的耳边说话一样。
他本来声音就好听,这下刻意放低,几乎完全就击中了季翘声控的取向。
季翘感觉腿都有点软了。
“换个吧。”季翘出声,他有点撑不住了。
但手还在江叙手里按着,逃是逃不走的。
江叙看出他的窘迫,心下觉得可爱,但又顺着他的话:“好,听你的。”
他随意点开了一部文艺电影,是一部同性文艺片。
“要看这个吗?”江叙问。
“嗯嗯。”季翘其实已经脑子成浆糊了,他没怎么仔细看,就快速地答应。
江叙按下播放键,又用智能遥控器关掉了客厅里的灯。
环境陡然变得昏暗起来,只有电视荧幕在黑暗中作为唯一的光源。
音乐缓缓播放起,这是一部十分黑暗的电影。
主人公自小就知道自己的性/向,却被家族的人当做女孩抚养。影片用镜头语言、黑白滤镜描述了他十八年的“女孩”生活。表面上的“她”穿着光鲜的裙子,上着贵族学校。但在晚上被许多上流人士反复折磨,一颦一笑都是家族上位的工具。他反抗过,又被拉入深渊,最后麻木地划破了自己精致的脸蛋,只留下破烂不堪的裙子。
没人知道他去哪儿了,也没人知道他是死是活。
可能是太过压抑,季翘看得心里喘不过气。
有一幕是男孩因为反抗被关禁闭,那画面没有任何背景音乐,只有嘶哑的哭喊和敲门声。
江叙也是这时候察觉到季翘不对劲。
因为有一滴眼泪落在了江叙的手背,砸得很重。
江叙立刻开了灯,只见季翘满满眼眶里全是泪水,就这样平静地掉了下来。
“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了?”江叙罕见地慌了神。
季翘反应极快地抹去了眼泪:“没,我共情力太强,所以太投入了。”
“季翘。”江叙喊他。
季翘的身体一颤。
是这个称呼。
不是“小季老师”。
“你要知道,我现在在追你,喜欢的人在我身边哭,我没办法无动于衷。”
“所以告诉我,怎么了,好吗?”
【人鱼的眼泪会变成珍珠,但我不会贪婪。
我从未想过拥有人鱼,但却想在他呜咽时,低头亲吻他的尾巴。】
第43章 擦擦
季翘的眼泪又不自觉地从眼角处落下。
这不是他第一次哭, 却是第一次有人在他哭的时候说:“没办法无动于衷。”
他也曾像那个电影里的男孩一样,反抗过,但在妈妈面前掉落的眼泪赢不得任何心软和同情, 只有更无尽的指责和谩骂。
季翘也曾想过自己是不是亲生的, 但当他得知妈妈生他时难产大出血,心里也未尝不曾动容。
但再是亲生的, 也抵不上骨子里对面子的执着。
这份感情已经很复杂了, 交错了许多回忆,很难轻轻拿起又释然放下。
在季翘看来, 那份伤痕看似已经痊愈,但每每有触景生情的时候, 心里便又止不住的痛。
那眼泪几乎是生理性的。
“哭吧。”
有个声音对他说。
这个声音不断逼近,从他内心那好不容易裂开的缝隙里探进一道光。
“哭吧,我在呢。”
季翘听到江叙这么对自己说,他轻柔地拂去自己眼角的泪水,下一刻被一个温暖又紧密的怀抱包裹住。
“别怕,”江叙安慰他,“想哭的话, 尽情哭出来。”
没人会笑话你, 不会有人再让你忍住,也不会再把你当成人际关系之间比较的工具。
于是, 埋在江叙的衣襟前,季翘再也没办法控制住眼泪。
尤其当眼前的人用低沉又温暖的语气要你别怕时,再坚强的人也会露出自己软弱。
季翘的泪水打湿了江叙的衣服,江叙一只手轻柔的拍着他的背,而窗外的月亮,正缓缓地散发着轻柔的光。
哭声从颤抖到逐渐平息, 附在季翘背后的手从来未曾离开。
最后季翘吸着鼻子,从江叙的怀里微微起了个距离。
他看着被自己弄脏的衣服,颇有些不好意思:“弄脏了。”
江叙扬了一下嘴角,伸手从不远处拿过纸巾,看着情绪平复的季翘,调侃道:“小脏猫,擦擦。”
季翘抿起嘴,嘴唇泛白,接过纸巾后开始擦拭江叙的前襟。
江叙笑了,握住他的手腕制止:“说擦你呢,怎么帮我擦上了。”
说着,拿过纸巾,十分认真地看着季翘哭得通红的脸颊,轻轻用纸巾擦上去。
简直比做题还认真。
季翘醒了醒鼻子。
他这才完全清醒过来自己干了什么。
他在江叙的怀里哭。
有点太丢人。
季翘微微别过脸,不想和江叙正视。
“别动。”
江叙一下一下十分认真仔细:“好了。”
“谢谢。”季翘的声音不高,还觉得不太好意思。
“既然不想哭了,还愿意和我说说吗?”江叙问道,“当然,如果你不想说,也没关系。”
他可以等到季翘心甘情愿开口。
季翘侧过身,垂下眼眸:“其实,我很羡慕你,羡慕你有一个那么好的妈妈。”
在蛇山里听到江叙描述的妈妈,是一个多么温柔的模样。
会在山间田地里带着江叙嬉戏玩耍,会和他一起放声大笑。
“我觉得我对我妈妈的感情很复杂,我怕她、想逃离她,但我又知道她有时候何尝不是也在同样受苦。”
“好像弱者的拳头只能对更弱小的人挥舞,你想觉得她可恨,又觉得她可怜。”
“我曾经被她关在暗无天日的房间,作为惩罚,以至于我现在根本没办法待在狭小又黑暗的地方。”
母亲那么引以为傲的在婚姻中、家庭中的强势地位,到头来只是一个骗局。
十分听话的老公在外面和别的女人孕育孩子。
十分听话的儿子是个无法喜欢女性的同性恋者。
还有她最在乎的面子,也在那一刻破碎。
季翘已经能很平静地说起这些事,不是说释怀了,只是麻木了。事情已经过去了很久,但还留在原地的,是那个在狭小储物柜里不停哀求的小男孩。
那个小季翘,再也走不出来了。
季翘扯了一下嘴角,颇有些自嘲:“很可笑吧。”
江叙没出声,轻轻摸了一下季翘的头:“你不会再回去了,迎接你的一直是未来。”
而江叙,会站在未来,默默等待季翘。
总有一天,季翘会发现,那些有迹可循。
“嗯。”季翘感受着来自江叙掌心的温度,想了想,突然笑了,“应该在蛇山去看看你妈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