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序南压根也没因为这个生过气。
他闭上眼,长长呼了口气。
那些酸涩的、苦闷的、难以启齿的年头在这一刻仿佛都蒸发了一般。
“江崇礼,”林序南抿了下唇,“我们去年说好的一年时间,你还记不记得?”
江崇礼:“不记得。”
林序南:“……”
他想过很多种回复,但完全没想过这种。
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要怎么把这个话题续下去。
林序南抽了下嘴角,只觉得原本沉闷的对话都变得抽象了:“你明明就记得。”
江崇礼还是那句话:“不记得。”
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不记得就不记得吧,”林序南最后收拾着自己的笔电和课本,“我明天返校,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饭?”
-
隔天,林序南是下午到的京市。
江崇礼去车站接他,先把行李送去了学校。
阮知文还没来,他们寝室的开学饭得缓两天再吃。
林序南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带着一大包小猫零食和乱七八糟各种各样的玩具去了江崇礼家。
一个多月的时间,南南已经快有成人的小臂大了。
小王说这猫喂的跟狗似的,老远就能闻到江崇礼的味道,一个劲地往他腿上蹭。
江崇礼依旧想戒过毒一样,面对撒娇打滚求抱抱的小猫,也就只是蹲下身摸了一下他的脑袋。
院子里的草皮被修剪的非常齐整,阳光给绿色上了层莹白的釉。
活泼的小猫和安静的男生,林序南点开相机,把这一幕拍了下来。
晚饭后,林序南打算回学校。
江崇礼送他回去。
车上,林序南一直看向窗外,纠结了一路,最终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江崇礼,马上就要十月份了。”
许久的沉默后,江崇礼应了一声。
林序南不知道怎么把事情说出口,只好笼统地概括了一下:“当时说一年。”
又是长久的沉默。
车子停在学校门口,小王说去和保安聊聊,看能不能让车进校。
然后他就这么把门一关出去了,车里只剩下林序南和江崇礼两人。
“觉得我不好?”江崇礼问。
玻璃上投射倒影,林序南在漆黑的背景中察觉到江崇礼的视线。
他的心脏砰砰直跳,嘴唇抿了又抿:“没有。”
衣料摩擦,发出窸窸窣窣的轻响。
座位塌陷,江崇礼倾过身体,把手按在林序南的身侧:“要和我分手?”
他的声音坠耳,听得林序南心上一沉。
狭窄的车厢内,他像是被无数触角缠绕住的猎物,在密不透风的围捕中喘不过气。
“都说了没有,”林序南低头避开对方的目光,“我觉得你挺好的。”
说完,又补充一句:“我们也不能算分手。”
江崇礼没有回应,也没有离开。
他的视线落在林序南舒展的锁骨上,盯着那处粉白色沉默。
林序南眨了眨眼,偷偷地抬起目光,瞥见江崇礼微垂的睫毛,刚想把这个话题深入,却没想到下一秒江崇礼俯身过来,在他的锁骨处落下一吻。
林序南呼吸一窒。
“不分手好不好?”江崇礼抬起头问。
林序南微微睁大眼睛,看着对方逐渐逼近,又在他的唇上亲了一下。
“不分手?嗯?”
熟悉的气息环绕着他,林序南飞快眨了几下眼睛,心乱如麻。
早早准备的说辞在这一瞬间忘了个精光,只会本能的握住对方的手臂,在一声声的轻哄和零碎的亲吻中逐渐头晕脑胀。
“不分手?”
“……嗯。”
-
学期伊始,大批新生涌入校园。
学生会换届,社团招新,林序南光荣成为了大三的老学长,颇有被后浪怕死在沙滩上的疲惫。
他基本不管学生会的事了,社团大多也被搁置。
最近林序南正在愁保研有关,除了上课基本就往图书馆里跑,想努力把这学期绩点刷得好看一点。
偶尔闲下来会和江崇礼一起去打打球。
可惜他们的篮球太骚包,打着打着就会有人过来瞅两眼,然后非常自来熟地就开始一起打。
江崇礼进步很快,球友们对他的评价几天一刷新。
从“那个只会抢篮板的大高个”变成了“卧槽他竟然单手转体传”,再变成“草了他只传给林序南”,最后变成“妈的干不过啊”。
江崇礼和林序南一旦分到一组,兼具了高强度的爆发与灵活的走位,完美包揽篮下三分线以内的所有进球,根本插不进去一点。
蒋辰累瘫在地上:“我讨厌小情侣。”
篮球跳出场地,江崇礼追过去几步。
恰巧有人此时经过,林序南双手一抬,喊道:“好兄弟捡个球!”
那人弯腰把球拍起来,“卧槽”了一声:“兄弟球不错。”
江崇礼抓把汗湿的发,朝他伸手:“我的球。”
刚巧路过球场边的张子尧目睹了一切,看着原本属于他的位置被别人顶上。
林序南原来也可以跟别人配合的这么好。
甚至,比他要好。
“刚才张子尧看你老半天。”蒋辰用手肘捅了下林序南。
林序南瞥了眼场外休息的江崇礼,把蒋辰推开:“闭嘴吧你。”
“听不见的,”蒋辰笑得贼兮兮的,“你猜他晚上会不会来找你?”
“爱来不来,”林序南手腕轻压,投了个漂亮的三分球,“别告诉江崇礼。”
开学后,张子尧来找过林序南两次,两次都是在晚上。
这个时间和地点,江崇礼基本都不在。
林序南第一次出去了,听对方叽哩哇啦了一堆,拒绝后拧着眉头回来了。
第二次干脆就没理,只说自己要睡觉,然后就爬床上去了。
寝室几人都知道,林序南觉得这事无关痛痒,没刻意瞒着,但也没主动告诉江崇礼。
日子一天天过去,逐渐逼近的日期仿佛悬在他们头上的达摩克里斯之剑,林序南即忐忑又期待,心里已经打了无数张的腹稿,想把这一通阴差阳错的乌龙坦白,开启新的关系,或者彻底结束。
当初是十月几号跟江崇礼在一起的,林序南已经记不起来了,他想着,要不然就趁着十一小长假之前说清楚,顺利的话最好,不顺利的话……就回家待几天,也省得见了面难受。
他盯着草稿纸发呆。
所以,什么时候说呢?
“哒”的一声,他的面前搁下了一听冰可乐。
林序南抬起头,在看见来人时眼睛瞬间放大。
“方——”
方义杰在唇前梳了根手指,用下巴指了指外面,林序南面露欣喜,简单收拾了一下书本,起身跟出去。
“你怎么来了?”林序南抬手搭上了他的肩。
方义杰笑着说:“来找你玩,不行啊?”
林序南挑了下眉:“不节不年的,没安好心。”
方义杰尴尬地笑了笑:“在你心里我就这样?”
正值晚饭的点,林序南和江崇礼发了信息报备完毕,打算带方义杰去吃学校附近一家新开的店。
“你对象呢?”方义杰问,“不叫着?”
“叫过来你怎么和我说事情?”林序南已经看透了,“张子尧喊你来的吧?”
方义杰:“……”
“嗐!”他笑着叹了口气,“真是瞒不过你。”
暑假的时候张子尧就找过几次方义杰,想让他把林序南约出来,方义杰没愿意,两人还因此又打了一架。
这事儿还是王康发了个朋友圈被蒋辰看见了,兜兜转转好几个人才传到林序南的耳朵里。
现在方义杰毫无预兆地跑来京市,林序南也就只是诈了一下对方。
方义杰没想瞒着,干脆直接说开了。
餐馆里,方义杰搓搓自己的脸:“说实话,我是真不想来找你,张子尧那狗玩意儿,我都打他两顿了。”
林序南拆开一副餐具,有点无语地抬头看了对方一眼:“说话就说话,干嘛总动手。”
“替你打的,”方义杰把手放下来,长长叹了口气,“反正你现在也有对象,他也不敢乱来,就还是兄弟,别不理他了。”
“张子尧跟你这么说的?”林序南抬了下眼,随即摇了摇头,“他在我面前可没说什么‘还是兄弟’。”
不过一年前,林序南还在为张子尧东奔西走失魂落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