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重新又向后半躺了,仍是伸出了左臂,崔兰愔不想引得他又跟自己掰扯,顺从地窝到他臂弯里。
“差点叫你岔过去,你到底是临时起意帮我想的那个游戏,还是早有预谋?”
她生辰的时候,崔兰愔就觉着让公子小姐们坐那里相看少了趣意不说,性子腼腆的多半不会主动找人说话,最后相看成的就没多少对儿。
她觉着该想个法子让公子小姐们于玩闹中自然而然地相看,于是每日闲暇时她就拿了纸笔在那里写写画画,想着编出个能让男男女女一起玩的游戏来。
可是想得容易,真编起来却不是这里不合适,就是那里兼顾不来,总是差点意思。
那天徐宪一家回归,她又想着到时不能让徐毅和徐真坐冷板凳,才编出点眉目的又不合适了。
直到十日忙完了回到后寝,她还在删删减减择定不来,待皇帝伸手从她面前将那页纸笺拿起来,她才察觉到他回来。
皇帝只瞥了一眼,“是给那帮相看的一起玩儿的?”
“你看出来了?”
皇帝就势坐下来,提笔在纸笺上写了“闯九关”,随后一气呵成地将九道关是何玩法写就了,前后只用了半刻钟。
崔兰愔拿起看了,一下就被吸引住,只这样写出来,有几道关口她都很想玩儿。
那几道不能玩儿的,并不是她不喜欢,而是她没能力玩儿。
虽有些可惜,思量后,她还是指着那几关道:“我这样糙的都玩不来,那些文弱娇气的公子小姐就更不成了,改别的吧,这些以后可以别的场合玩儿。”
皇帝撂下笔,向后一倒,“关键就是这几道,我打包票到时都会参与,放心就是。”
听皇帝话里有话,崔兰愔推着他,“你又有什么盘算了?”
“得重振大郢尚武之风,先让士宦人家的子弟做出表率来。”皇帝道。
崔兰愔扬着手中那笺纸,“可和这个有什么关系?”
皇帝偏还故弄玄虚,“我说有就有,到时你看就是。”
宣宁一朝二十几年下来,武勋于朝堂上退了不止一射之地,如崔家这样有崔昶和崔谡两个练弓马的都是多的,就连父子皆受重用的孟家,孟怀宗七兄弟里,也只他和庶出的兄长随了孟箴在军中。
这样的风气之下,凭着一个小游戏就能改变已根深蒂固的观念?崔兰愔有些怀疑。
皇帝却笑看着她:“要不要赌一把。”
她确实也没见过皇帝计划的事出过差错,她犹豫了下还是摇头道:“我不赌。”
拿着那纸“闯九关”研究了一会儿,崔兰愔也看出了些关窍,“这得有勇力的配合吧?”她想了下,“是不是要先同立言说一声?”
“我的愔愔果然一点就通。”皇帝忽然给她拉怀里,在她脸上连嘬了几下,又含住她耳珠,“立言那里不用说。”
打小一起长大的姐弟,崔兰愔自问很了解崔谡,“立言这会儿无心婚娶,对于需男女搭伴的游戏该是敬谢不敏的,到时他不下场……”剩下的话被皇帝吞进口里,后面就再顾不上问了。
想到那日直到就寝的时候才摆上晚膳,崔兰愔脸上红了一下。
皇帝于她孕中确实很体谅,并不是日日都要行那事儿,只他却一日不落地往他那小账本上记,待攒个几日就要她连本带利还个大的。
这几日为着陈老太后的寿辰,皇帝一直没动她,崔兰愔很怕他今日就要讨债。
虽才在澹月居她都是半歪着坐的,可这么一天下来,怎么都是累。
她不着痕迹地从皇帝怀里挪出来些,想着多说说话,让皇帝尽量没时候往那处想。
却被皇帝看出了小心思,手臂一收,又给她搂了回去,“不动你,咱们就这么躺会儿。”
“是不是我想什么都瞒不过你。”崔兰愔越来越有这个感觉。
皇帝好笑道:“我是人,没有鬼神之力。”
崔兰愔却还是怀疑,她最近就在想,反正什么都瞒不过,还不如就随心所欲地过,到最后,该是什么就是什么。
皇帝将他身边的人事都交到她手里,她于申阁老、古尚书、董家、徐家都有人情在,崔家和顾家也都在往上走,后面她还有更多能做的,若凭着这些还坐不稳皇后位,那她趁早该找块豆腐撞了。
说实在的,目前来说,皇帝做得已够好了,为着还没发生的事夫妻离心,就是本末倒置了。
这一瞬,崔兰愔忽就豁然开朗了。
她眼神妩媚地睐了皇帝一眼,“我也不问了,你只告诉我怎么看出立言自己会下场的?”
她真的很不服气,她这个亲姐姐竟不如皇帝了解崔谡。
“无他,只要让他
闲到觉着浑身要长草了就行。”皇帝说了答案。
所以,皇帝做事根本就不会管你怎么想,而是会引着你朝着他想的去做!
崔兰愔若有所思,照着这个思路走,好似很多事都有更好的解决办法了。
皇帝亲昵地点着她的鼻尖,“学到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崔兰愔惊讶地看着他,“表叔是专为教我想出来的?”
“掰开来讲不如经一次体会得深,这不一下就通透了。”
崔兰愔将头埋到他胸口,感受着他一下一下平稳有力的心跳,“表叔,你就不怕给我教成个野心勃勃的皇后。”
皇帝轻笑,笑声带动得他的胸口阵阵发颤,触到脸上酥酥麻麻地觉着整个人都柔软下来。
“正好我就省事了,到时你批奏疏,我打瞌睡,多好。”
崔兰愔锤了他一下,“等女儿长大了再接着来是吧?”
皇帝在她后背上抚着,煞有介事道:“知夫莫若妻,这你都想到了?”
崔兰愔不满抬头,“说正经的呢。”
“我再正经不过了。”皇帝认真道,“想不想回燕城?”
崔兰愔惊得就要坐起,皇帝先一步坐起来,又捞起她坐到怀里,崔兰愔迫不及待地抓住他衣襟,问道:“表叔是想迁都回燕城?”
“嗯。”皇帝应道:“我不能让北地成了鞑喇的后花园,天子守国门,我得站到燕城去。”
崔兰愔只觉心口一阵阵紧缩,却不是紧张,而是控制不住地热血上涌,让她心里激动澎湃到不能自己。
她在燕城出生,十六岁之前都在那里生活,那里是她无法割舍的。
迁到应城后,这里虽然水软山温、富丽繁华,却始终不能取代燕城于她心中的位置,在她心里,只有燕城才能称之为国都。
她没有丝毫犹豫道:“我想回燕城,我陪表叔回去。”她又拉着皇帝的手抚向她的肚子,“还有女儿,我们一起。”
皇帝没有如往常一样揽抱住她,而是郑重地握住她的手,“所以,我需要你站到身后,帮我守住后背。”
第131章 进西阁没别的想法了
虽皇帝那样说了,因着眼前会试在即,这是皇帝登基后的会试,考中的都可以称“天子门生”,是皇帝以后用着最顺手的人,所以五月前皇帝有多少事都要先放下,第一要顾好这一项。
崔兰愔就觉着迁都的事还远着,皇帝不过是让她提前有个心理准备。
且皇帝一向算无遗策,行事之前必会安排得周周全全的,崔兰愔觉着到时自己只要照着行事就好。
当然,她也要有所准备,早上来到东阁后,她问宋彰道:“后面两个月,咱们大致能有多少商税入库。”
宋彰估算了一下,“自往各行省设点驻人后,每月的商税比之前增了两成,待时候长了必还会增加,如今一个月差不多有四十二万两。”
因着商税都是三个月一交,之前已收上来三个月的105万两,这样到四月下旬又能收上来约一百二十多万两。
从怀孕后,皇帝每日都要拿了奏疏对着她肚子念,每念完一个,还要将批复也讲出来,不知不觉中,崔兰愔于朝中大小事都有了大概的了解。
这回对照着这些年抵御鞑喇来袭增加的军费,崔兰愔大致估算着,两百多万两,一年军费的两成半,该是能顶一阵子的。
崔兰愔这一问,宋彰就有所察觉了,他朝北指了,低声问道:“娘娘,是陛下要有所举动了?”
边上姜奭也是目光炯炯地看过来。
两人是她的左膀右臂,是可以交托一切事的心腹,后面她要行事都要交代给两人,自不用瞒着两人。
崔兰愔轻轻点头,“陛下准备迁都回燕城,该会对鞑喇用兵,此事暂不能对外声张,你们心中有数就是。”
宋彰和姜奭都是精神大振,宋彰激动不已:“陛下英明,我等定当竭尽所能助成此事。”
姜奭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我估着各粮仓的存粮不足,是不是要提前备着些?”
三人正商讨着,不言找了过来,“娘娘,陛下请您过去。”
朝臣们不在的时候,有时嫌来回拿奏疏麻烦,皇帝就会让她去西阁听他念奏疏。
崔兰愔也没多想,对宋彰两人道:“你们继续于此做事,将想到的都给我理出个章程来,我稍去就回。”
两人应了,崔兰愔出了东阁,才发现西配殿里已没了等着陛见的朝臣。
平时这个时候可散不了,是皇帝理事的速度又加快了?
这还真有可能,崔兰愔听古尚书过来学过,皇帝思绪转得太过,朝臣们很多时候都跟不上。
要是皇帝不用往下交代,根本用不着一上午都耗在西阁里。
进了西阁,她才发现皇帝的大案边上又设了一座,皇帝起身拉她坐到那里,“以后你就坐这里看奏疏。”
若不是皇帝按着她的肩,崔兰愔差点又站起来,她没想到昨晚才提起,皇帝今天就来真的。
“表叔,这个开不得玩笑。”
“不说了要替我守住后背?”
虽皇帝还是平日说笑的口吻,崔兰愔却知道他是认真的。
皇帝指着案上一摞奏疏:“别想那许多,先给这些都看了,再试着写出批复。”
崔兰愔定了定神,没再多说,拿过最上头的奏折看起来。
手边有不言备好的笔墨和纸笺,她根据看出的问题所在和想到的解决之道,试着写出批复。
不知不觉她就专注进去,还是皇帝叫她,她才知道已到了午间。
皇帝已拿起在她纸笺上写出的批复看起来,所有的奏疏都在他脑子里,这会儿也不用对照。
真的就是一页一眼,顷刻他就看完了,那可是她花了一个多时辰才看完批复出的,崔兰愔这是第一次领略了朝臣们在皇帝面前是什么心理。
边上皇帝却开始夸起她:“可圈可点,这不是立时就上手了,假以时日会必会更周全。”
崔兰愔到这时自然明白了,问向皇帝:“之前你是给孩子念奏疏还是给我念的?”
皇帝笑着抱住她,“给孩子也给你,你不总说我做事一箭三雕都是少的么?”
崔兰愔忍不住道:“怎不早些说给我,那样我听着也能更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