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南西呼吸颤动,湖面扬起微风。
游船离岸不远不近,别人看不清船上,他们也看不清岸边。
不知过了多久,姜南西心跳速度降下来,呼吸和水面涟漪一样的平缓安定。
她仍旧抓着宁朝的手腕没放。
看她状态好了点,宁朝问:“你这么怕水,小时候溺过水?”
“啊......我小时候,我表哥骑车带我去河边玩儿,就......”姜南西顿了顿,紧张地舔了舔唇,“他没骑好.....没把好把手,带着我栽到河里了。”
听她断断续续讲完,宁朝眼睫微抬,眸光落在她额角:“这个疤也是这么来的?”他发现了,但是一直没问。
“......不是。”姜南西声音低微,“我以后再告诉你。”
她又说了一次以后,在这离别的前一天。
宁朝没有回应,陪着她又静静坐了一阵。
他问:“还划吗?”
“能就坐会儿吗?”姜南西这么提议,她悄悄说:“......船也挺贵的。”
十分钟和一小时一样的钱。
宁朝轻笑了声:“行,那就坐会儿。”
随后熄了火。
今天的湖面风平浪静,湖水透亮融化天空,飞鸟自由凌空,天地澄明像幅漫画,青山绿林横贯在漫画中间,似一条天然的分界线,又和画面相互映衬。
船边偶尔游过几只鸭子,比那天颐和园里的安详得多,它们在水里惬意地捣弄双腿,在湖面上拖出一道道长长的波痕。
美丽的风景有神奇的魔力,能治愈人心的不安。
姜南西看着前方的蓝天白云,耳畔微风,身边有宁朝,她觉得平静。
静了会儿,宁朝问她要不要喝水。
姜南西身体没动,只翘起右手用小小地摆了几下:“我可以渴死,但不能毒死。”
宁朝放下水,坐回去和她一起看风景。
定定看,不说话。
他们可以一直说话,也可以安静坐在彼此身边,不会因此感到尴尬,因为足够默契,片刻的沉默也成一种享受。
福海中央,是圆明园四十景之一的蓬岛瑶台,绿荫环绕,怪石嶙峋,此地原名蓬莱洲,据说当年英法联军试图登岛,却因当时无船可渡而幸存。
现在不对游客开放,有福观赏的只有天上的客人。
两只色彩鲜艳的小鸟落在枝头,昂头啾鸣,互相嬉戏打闹。
其中一只被打恼,往旁边挪开几步,不声不响低下头,另一只跟过去,啾鸣两声试图和好,第一只鸟见状高冷躲开,第二只鸟死缠烂打跟上,歪过脖子去看它,仿佛在问:真哭了啊。
画面诙谐幽默,姜南西想和宁朝分享这一瞬间,回头发现他闭眼靠在椅子上,好像睡着了,看起来很累。
日光下,姜南西看见他的眼睛,最开始嘲笑她黑眼圈的那个人,自己黑眼圈比她还重。
姜南西无声看着宁朝的睡颜,水光清凌,折射在他干净的皮肤,面部线条硬朗不失清隽,在这山水画卷之间,独有种出尘的气质。
无声无息的,她看得入迷。
有只虫子飞过来,在宁朝脸旁绕来绕去,姜南西伸手去赶,坐着距离有点远,于是她身体轻缓躬起向前。
赶走小飞虫后,她又低头看一眼。
旋即,定住。
她意识到自己离宁朝很近,近到能感受到宁朝的气息,近到再往前一点点,一个细浪晃下船身,她的唇就会碰上宁朝的。
这是个很危险的距离,她应该要往后退。
但是她没动,眼神落在宁朝纤长的睫毛,睫上清光抖落。
姜南西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脸,气息渐而凌乱,生理和心理的双重紧张中,滋生出一个令她自己都心惊肉跳的想法。
她心脏砰砰跳,她想亲他。
如果这是吊桥效应,姜南西想,那眼前这个人一定不会让她摔下去。
他会接住她,这是宁朝给姜南西的底气。
凭着这股底气,姜南西努力屏住呼吸,几乎是慢动作,一点一点离宁朝更近。
风拂湖面的前一秒,宁朝遽然睁开眼睛,姜南西瞳孔皱缩,愣了半秒,接着整个人在惊恐中向后退去,激起船身一顿剧烈摇晃。
恰逢快艇过境,层层浪涛拍打船底,游船在湖面急剧颠簸。
宁朝眼疾手快伸出手,结实有力的手紧紧钳住她胳膊,防止她因为恐惧继续挣扎,同时一手冷静启动游船远离浪心,神色紧绷目视前方。
“别乱动。”语气些许严厉。
姜南西本还在发抖的身体,因为这句话陡然失去反应,所有的慌乱,不安,悸动,统统戛然而止,仿佛被一盆冷水从头淋下。
直到回到岸边,姜南西也没再说一句话,因为感觉到宁朝气场不对。
【作者有话说】
废墟的遗迹上,是新生的脚印。——来自导游解说词。
刺激了哦嚯[狗头]
第38章 农夫山泉
◎姜南西,我喜欢你。◎
还是刚才那家便利店,宁朝重新买了瓶水,农夫山泉,不苦,有点甜。
拧开瓶盖递过去姜南西不接,他就拿下瓶盖把水塞她手里,简单一个字:“喝。”
虽然被气到了,但姜南西不能喝水太少。
姜南西闷不作声不敢拒绝,也不敢说话。
但她不后悔。
这是她28年人生中最大胆的一刻,完全属于她自己的一刻,该后悔上船的人不是她。
喝完水,姜南西把水瓶还回去,宁朝自然而然地接过来,拧上瓶盖给她拿着。
走在小路上,晴水绿树,微风袅袅,风景怡然,却没了欣赏的心情。
到底宁朝先说话,每次也都是他先说。
他叫她名字:“姜南西。”
不是姜橙子,说明气得不轻。
“啊。”姜南西应了声,音量不大。
宁朝问:“你明天几点的飞机?”她没那么多时间坐火车,只能飞机。
“下午......两点。”姜南西说得迟疑。
因为这是她胡说八道的,游船上她还在鼓励自己走前干件大事儿,现下她清醒了,没胆子面对宁朝,巴不得改签了今晚就走。
宁朝停下脚步,光影在他脸上明灭不定:“你紧张什么?”
姜南西弱弱解释:“我没紧张。”
宁朝面无表情:“不是你想亲我的时候了?”
“......又没亲到。”姜南西小声嘀咕。
被当场拆穿。
姜南西抬抬眉梢,上眼角余光掠过去,以最小的幅度打量宁朝的脸色。
两人就这么在树下僵持着,一个眼神躲闪,一个坦荡直接。
宁朝看着姜南西阴晴不定欲躲还留的表情,心里想笑但是憋住了。
他发现姜南西这姑娘真有意思,以为她大胆,实际胆小的不行,以为她胆小吧,结果转头她指不定搞出点什么惊天动地的动静来。
就这么不讲道理,来回在他心上反复地挠。
游船上,当她离得越来越近时,宁朝就感受到了。
要命的是,他当时也不敢动。
听见快艇由远及近的声音时,宁朝心底既解脱又恼怒,自己也说不清是个什么感觉。
所以他有点生气,气自己。
“确定两点的飞机?”宁朝直勾勾看她。
仿佛要被这目光看穿,姜南西懵怔但坚持:“对,两点。”
宁朝说:“我明早七点在楼下等你。”
“......?”姜南西眼睛瞪大,“你明明知道还问?”
她是十点的飞机。
“我不知道。”宁朝毫不遮掩,他扬唇笑了下,表情意气风发,“我诈出来的。”
姜南西那点小心思藏不住。
重新抬步。
姜南西走在宁朝身后,对着他的背影扮了个超级夸张的鬼脸,用嘴型学他刚才的话,诈~出~来~的~
还不解气似地无声呸他一下,以此抒发内心的不满。
呸完没两秒,她又忍不住笑了出来,心底漾开丝丝缕缕的甜。
两人步调一致,走走停停向前去。
路边有人在吹口琴,悠扬音乐飘散在湖面,迎面吹来凉爽的风。
第二天早上,姜南西没走平常惯走的小区大门,而是绕远路到另一边,因为现在正好七点,要避开小朋友们。
行李箱不大,宁朝直接把它放到后座。
气氛不算沉重,反而稀松平常,宁朝照旧买了冰咖啡,两人跟以前一样对话聊天,熟稔又随意,就仿佛此刻不是在去机场的路上,而是像两人从前无数次那样,约好了要去什么地方玩儿。
宁朝问起姜南西过去之后的安排,姜南西告诉他夏犹清近半年的规划,前三个月在新疆,中间两个月在西藏,最后一个月可能去青海,也可能是其他地方。
没提半年以后。
可机场终归是个充满故事的地方,自带一种难以言喻的氛围感,周围行人形形色色,告别,奔赴,重逢,都发生在每次出发和到达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