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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文斋 > 综合其它 > 被强取豪夺多年后 > 第103章
  无妨。
  顾衍唇角噙笑,他始终相信事在人为,只要人在他怀中,他们有一辈子的时间慢慢缠磨。更何况她并非对他全然无情。
  他等得起。
  颜雪蕊的注意力在画上,或者说她已经习惯了。她敛眉把最后一缕金粉描好,抬头看顾衍。
  四目相对,顾衍立刻懂了她的意思,他起身从案边取了方素帕,一根一根为她擦拭莹白的指尖。颜雪蕊望着湛蓝的天色,轻叹:“朝看水流东,暮看日西坠,日子过得真快。”
  上一年风波跌起,年后方得渐安。安稳的日子如指尖沙,浑然不觉已经到了初夏。明薇觅得良人,学业日精,再等几个月,她就能盼到长子一家回京。
  日子有盼头,连微风都带着暖意。
  “是啊。”
  顾衍随手拿起给她用过的素帕擦手,笑道:“有些东西,赶在这时节做好了,总不能一直压着。”
  “岁月不饶人,莫负良辰呐。”
  和颜雪蕊挂心的儿女不同,顾衍暗指的是尚衣局连日赶制的嫁衣。金线铺就的凤凰昂首盘旋,袍边滚着饱满圆润的珍珠,和腰间的宝石相互衬映,火红明艳,流光溢彩,
  颜雪蕊闻言,眼尾轻轻一挑,斜着眼轻睨他。
  “给明薇罢,我这把年岁,惹人笑话。”
  “天下谁人不知长乐殿下国色天香,怕什么?”
  顾衍闷声低笑。皇权更迭,百姓们有富足日子,虽不论龙椅上坐的是哪个皇帝。但经过“和离”之事,长乐公主的美名远播,如今一跃成为当今幼帝的生母,以女子之身辅政,自古以来鲜少有之,为人津津乐道。
  眼见颜雪蕊一双美眸逐渐睁圆,顾衍见好就收,“好好好,你不高兴,我不说。”
  他敛下笑意,正色道:“不过我得告诉你,趁早打消你那个念头。”
  无论她穿不穿,他送给她的东西,就算放在库房里吃灰,也不容旁人染指,即使是他们的女儿。而且颜雪蕊体格纤弱,每年每季侯府的裁缝量体裁衣,这身嫁衣全然按照她的身形裁量,明薇的骨架比颜雪蕊大,她穿着不合身。
  顾衍不笑的时候眉峰微拢,那双凤眸幽深,看人时总带沉沉的威压。一年前颜雪蕊还会被他吓到,低眉顺眼地乖乖听话,经过一年多的折腾,她慢慢找到了平衡自己和顾衍的相处之道。
  “哪儿有你这样的亲爹?”
  颜雪蕊嗔道:“稚奴怕你,明薇的婚事你不上心。明澜小夫妻马上回京,你这个做祖父的,给小家伙备了什么礼?”
  她扯开话题的法子并不高明,顾衍哼笑一声,顺着她的话风接口,“你不是准备了一堆小玩意儿?你我夫妻一体,何须分彼此。”
  颜雪蕊温温吞吞,若即若离,顾衍不是没想过逼她一把。他一逼她便心口疼,心口疼完头痛,不要宫女太监,只要顾衍给她按,折腾人一通后又指使他在未见曦光时出宫买蜜饯。
  她近来脾气渐长,又会装可怜拿捏他,一时竟让叱咤朝堂的顾太傅束手无策,也敢逼的太狠。
  颜雪蕊笑了笑,不去纠正顾衍话中的漏洞。如同博弈一般,两人试探着进退,给平淡的日子添了几分意趣。
  她吹干画上的墨痕,小心地慢慢收起来,说道:“正好,昨日武夫人进宫,说东市新开了几家铺子,有竹编的风车,转起来呼呼响。糖捏的小人儿,竹架上缠着彩线,还能点烛火,很得娃娃们的钟爱。”
  她说话的时候眼眸乌黑发亮,也许因为体内残留的“美人妆”,也许未曾经历过风霜,保养得当,颜雪蕊今年已经过了三十五,丝毫不显年岁。鬓边的碎发衬得小脸莹白如瓷,眉如远黛,明眸皓齿,
  顾衍心里不悦她又宣召那些乱七八糟的“夫人们”入宫,她有他就够了,最多再容许那几个讨债鬼分走她的注意。可她这样俏生生看着他,双眸盛满碎星,让他不忍拒绝。
  他紧绷的下颌微松,到底没说什么,只道:“新帝年幼,宫帷当肃,少召外人入宫为妥。”
  “知道了,我心里有数。我换衣裳,你去不去?”
  从前在侯府时被顾衍看着,不自由。到了皇宫诸务缠身,她没心思。趁着近来空闲,长乐公主经常微服出宫,感受市井的烟火气息。
  当然,顾衍不可能放她一个人出宫,她最后多余一问。尽管不满,顾衍脚下亦步亦趋跟上颜雪蕊,他的脚步落后她半步,肩背挺得笔直,每一步几乎恰好落卡在她落脚的间隙里。
  她踩过的第一块砖,他的靴底便碾在她身后半寸的位置,不多不少,正好把她纤细的身躯笼在自己的影子里。
  ***
  东市的小风车,西街的面人,南市的琉璃串珠,北市的竹蜻蜓……颜雪蕊给稚奴和未来孙儿搜寻了几箱子“宝贝”。她和顾衍曾并肩走过馄饨摊前,他给她挡穿堂风,曾一同看过街边艺人吞剑的杂耍,一同挽着手走在护城河畔。从烟罗轻纱的襦裙到素绸夹袄,再到锦袍狐裘,当皇城又一次被漫天的大雪覆盖时,颜雪蕊搜罗的“宝贝们”终于派上用场。
  西戎驸马爷携妻女,带着一张和大周世代友好通商的国书回京。
  为节省路上行程,一行人轻车简从,并未大张旗鼓地宣扬。等颜雪蕊得到消息,长子一行人已经到了中门外,这会儿刚过未时,顾衍正在陪她歇晌儿,冬日外头冰天雪地的严寒,宫中烧着暖暖的地龙,饱暖思淫.欲,这个“陪”带着些旖旎的色彩。
  “这么快?”
  颜雪蕊猛然坐起身,她雪颊透红,乌黑的鬓发松松垮垮,锦被滑落肩头,精致的锁骨旁和雪白的颈侧大片大片的红痕。
  她道:“怎么不早说,先拦着……不对……快把人请到偏殿。”
  颜雪蕊一边说,一边手忙脚乱地去抓凌乱的衣裙。指尖颤抖着系上襟盘扣,越急越乱,不顾扣错了位置,屈膝下榻,双足往鞋上踩。
  “慌什么。”
  顾衍的声音带着餍足后的沙哑,他伸手握住她的脚踝,往里带了带,放下床帐,没让外人看她这副衣衫不整的模样。
  他道:“中门到长乐宫少说也有一刻钟的时间,不急。”
  顾衍伸手给她整理歪扭的衣襟,慢条斯理,完全不把这当回事。
  他的从容让颜雪蕊稍显安心,她深吸一口气,拔下簪子理顺松散的发髻,依然担忧道:
  “我这个样子没法子见人,再梳妆一会儿,恐怕来不及。”
  时隔一年有余,终于见到长子,第一次见儿媳,还有她的孙儿,她这个做祖母的粉面含春算怎么回事?她以后在儿子儿媳面前怎么做人!
  颜雪蕊忧心肿肿,她甚至无法责怪顾衍,毕竟一个巴掌拍不响,她半推半就,才有了如今尴尬的局面。
  “来不及就让他们等着。”
  顾衍不以为意,她想梳妆多久都行,她是他们的母亲,哪儿有让长辈去迎合晚辈的道理。
  对于孩子们,颜雪蕊永远做不到像顾衍这样淡然。她急忙穿上绣鞋,叫几个宫女一同给她梳妆,敷上细腻的珍珠粉,遮盖住绯红的双颊和耳后的痕迹。顾衍总爱咬她的耳垂,她特意选了圆润硕大的东珠耳铛遮掩。等她一通折腾完,顾衍已经高坐上首,受过儿子和儿媳拜礼。
  颜雪蕊步履匆忙赶赴偏殿,只见顾明澜身着玄色长袍,晒得微黑的面庞棱角分明,眉眼间褪去了少年的青涩,添了几分沉毅。看见她便躬身行礼,声音也比往日浑厚些。
  “母亲。”
  他身侧的阿依娜跟着屈膝,她穿着一件雪白的狐裘,发髻不是大周女人贯梳的式样,绸密的墨发编成松散麻花辫垂在颈侧,发梢坠着串精致的银铃。肤色雪白,鼻梁高挺,湛蓝的眼珠如湖水一般剔透明亮。
  她不太会说大周话,抬头看见颜雪蕊,瞳仁骤然睁大,拉了拉顾明澜的衣袖,震惊道:“公主娘娘……比画中还要好看,简直是闭花羞月,鸡群鹤立!”
  颜雪蕊起先也被这充满异族风情的美人惊了神色,听到她蹩脚的官话和她直白爽朗的话语,不由会心一笑,伸手扶起她。
  “好孩子,快免礼。”
  说着,她顺手把自己手腕上通透的的翠玉镯褪下,戴到阿依娜手上。
  阿依娜不知道中原的规矩,睁大美眸,手足无措地看向她的郎君。顾明澜安抚轻拍她的手背,道:“母亲给你,你就收着。”
  他看向颜雪蕊,“她不懂事,儿子回头再管教她,母亲勿怪。”
  “瞧你说什么话。”
  颜雪蕊语气温和,带着几分郑重,“夫妻过日子,靠的是相互敬重,相互扶持,哪儿来的‘管教’?”
  “你可不许学你爹的臭脾气。”
  顾明澜微顿,他轻轻“嗯”了一声,犹豫再三,他问道:“母亲,您……近来可好?”
  其实他想问的是:您和父亲可好?
  经过生死一线,又随阿依娜去西戎争权夺位,其中艰辛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清楚的。明澜变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