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她没时间同莫侯成典计较,因为那舞台上的舞姬正准备撤退。施停月给沈青砚丢下一句:“照顾好他。”便飞身而出,双脚点在几张桌子边沿,直直地向舞台而去。她腰间的软剑瞬时出鞘,丝毫不避锋芒。
几息之间,满座看客皆已吓跑,瓜果碟盘散落一地,精奢的烟笼舫顷刻间满地狼藉。
沈青砚担心她,恐怕还有敌人藏在暗处,因此朝画舫门口厉声吼出来:“历真!”
历真始终在门口等他们,听到沈青砚的声音后立马小跑进来。眼前的一切让他顿时就明白,殿下他们遇刺了。
历真二话不说持刀护在沈青砚前面:“殿下,您没事吧?”
沈青砚急了:“别管孤,快去保护停月,她去追刺客了!”
“是。”历真也是一个飞身出去,循着施停月的踪迹向大鼓后面搜索。
疼得扑到在地上的莫侯成典伸手触到臀部的两根银针,哀嚎叫道:“这究竟是什么人啊,竟然敢刺伤寡人的屁股,等寡人找打她,一定要扒皮抽筋才能泄恨。”
沈青砚将他的手打断:“你如果不想伤势加重,最好不要碰这两根针。孤不敢保证这针上有没有淬毒。”
“淬……毒……?”莫侯成典吓得脸色铁青,顿时就昏了过去。
沈青砚想先带他离开画舫,可是此人实在太沉,再加上他今日出宫没有带旁的人手,一时陷入窘境。无奈,他只好继续让莫侯成典趴在地上,自己则拖拽着他的双臂,一步一步挪出烟笼舫。
莫侯成典失去知觉,任由他拖拽,很快脸上、鼻尖、嘴巴周围就糊了满满的灰,身上新换的大靖华服也磨出布丝,狼狈不堪。
舫内,施停月和历真汇合后,仍在竭力与舞姬对战。那舞姬双手始终不离细锤,似乎那是她的武器。施停月和历真左右夹击,利剑伤不了她分毫,只是挑落了她的面纱,细纱之下确实是一张美艳不可方物的脸,冷若冰霜,绝世傲尘。
施停月用手接住她的面纱:“你究竟是谁?”
“你可知你刺杀的是谁?”
那女子目若寒潭,不现波涛,仍旧在攻击二人,并未答一言。
历真只想速战速决,此处昏暗,他不确定这人是否还有帮手,万一藏在什么暗处,对他们来说就太危险。
他借刀剑合战之机,小声同施停月说:“郡主待会你先缠住她,我自有法子活捉她。”
“好。”施停月不想伤她性命,抓活的才能知道她背后的指使者是谁。
她假装失势,不敌舞姬,故意步步后退,诱她到一处屏风前,历真趁此时机闪身出现,干脆利落地将一把白色粉末洒向舞姬眼睛。舞姬顿时被迷得睁不开眼,历真当机立断刺向她的大腿处,汩汩鲜血涌出,舞姬疼得倒地不起。
施停月见状,上前将她的兵器缴下,不给她再次伤人的机会。
等他们把舞姬带上岸时,沈青砚身边已围了许多官兵,京府尹正在大呼失职,让太子和莫侯国主遇刺,实在罪不容赦。
沈青砚担心施停月的安危,无暇去管京府尹的悔过,只吩咐他:“还不快去找大夫来!”
京府尹哆哆嗦嗦:“是,下官这就去。”
直到看见施停月和历真出现在码头,他悬在嗓子眼的心才算放下来,他上前迎二人,也看到了被抓的舞姬。
谁能想到,如此绝色的女子竟是刺客。
沈青砚立刻开始审问:“你是何人?”
舞姬闭口不言。
施停月与历真相视后,告诉沈青砚:“我已为她把过脉,天生失声,无法开口说话。”
“是个哑巴?”沈青砚只觉不可思议。
施停月点点头。说不了话,那她背后的一切都会成谜,为什么刺杀莫侯成典,什么人指使,还有什么阴谋……这些都会继续沉在不见天日的寒潭深底,威胁着他们。
沈青砚甚至还想,既然不会说,那就逼她写出来,然而他还没开始逼问,那舞姬的双唇轻轻蠕动一下,齿间似乎咬破了什么东西,一息之间就唇色乌黑,面如死灰,断了气。
在场三人皆是震惊。
历真迅速拨开舞姬的嘴巴,找到了藏在齿间的毒药:“殿下,同那日行刺您的刺客是一样的路数,将毒药藏于后槽牙中,事败后就饮毒自尽,不留活口。”
沈青砚:“做得真绝。”
施停月明白这样的人是死侍,可是身为死侍也该有活着的机会啊,就像师父,他虽是娘亲的死侍,却仍旧有自己的尊严和活法。到底是什么人,将他们逼到如此境地?
舞姬大腿上的血已凝固,绝色容颜也如惨白落花,与一个时辰前判若两人。
历真询问:“殿下,尸体怎么办?”
“交给苏广儒,看看能不能找出什么蛛丝马迹。”
历真:“是。”
沈青砚命京府尹留下的人手将莫侯成典送到使馆内,自己则和施停月去请贺兰辞。
小小两根银针便让莫侯成典昏迷了一个时辰,看来此针非同寻常。
沈青砚并不放心普通大夫,还是请贺兰辞来为好。
第82章
使馆内,大大小小的官员在院子里围了一圈,连皇帝都遣了心腹太监和太医前来关怀。
沈青砚和施停月带着贺兰辞到的时候,正碰见两位太医愁眉不展,手足无措。
沈青砚对太医们没有好脸色:“怎么,你们没办法医吗?”
“启禀殿下,莫侯国主中的毒实在稀奇,我等从未见过,还需回太医院研究一番。”
沈青砚虽然对太医本就不抱多大的希望,但听到如此窝囊的回复还是难免动肝火,气呼呼甩下一句:“要你们有什么用!”
两位太医滴羞蹀躞,直呼:“微臣该死,微臣该死……”
“还不滚回太医院去!”
“是,是……”
从沈青砚入主东宫开始,就没见宫里养过几个有用的太医,凡是稍复杂些的病症,他们都要大动干戈地召集一群人会诊,各种奇珍异草堆山码海地上,死马也能治出口气来。
这也是他非要请贺兰辞的原因。
莫侯成典的卧室是使馆内最好的房间,名贵花瓶、雕花衣柜、鎏金宫灯……金碧辉煌,奢靡非常。在往年,这样的房间一般都是空置,只会偶尔派人来打扫下,但是今年不同,莫侯成典身份不同于普通使者,大靖招待他的规格应当是最高级别。
沈青砚命闲杂人等都退出去,只留自己和施停月陪着贺兰辞看诊。
贺兰辞先观察了莫侯成典的脸色,用手翻动他紧闭的眼皮,随后便转移视线到他臀部,两根银针已被太医拔出,伤口细小,连一丝血迹都没有。若不仔细查看,恐怕连针眼都很难发现。
沈青砚见此情景,主动就把施停月的双目挡住,将她身子背过去,不让她看到莫侯成典的臀部,虽然莫侯成典还穿着裤子,但他仍旧觉得不妥。
贺兰辞一边将莫侯成典下衣退去,一边告知二人:“在医者眼中,没有男女之分、没有门第身份之别,殿下大可不必如此。”
施停月跟着他学医,便是他名正言顺的小徒弟,如此扭捏作态可不是贺兰医家的门风。
施停月推开沈青砚的手,猛地转过身来,冲他说道:“听见没?师父都这样说了,你可别再阻我。”
沈青砚仍觉胡闹,男女大防古来有之,圣贤夫子尚且如此,怎么到了贺兰辞这里便成了不受约束?况且这中毒之人是莫侯成典,他可是心心念念要带走停月,沈青砚怎么都接受不了。
不过贺兰辞一心扑在疗伤上,不再理会沈青砚的小心思:“此毒药名为棠梨,名虽甜,然毒难解,世间罕见,危及性命。”
沈青砚明显慌乱,一贯的分寸也乱了:“贺兰先生,他是莫侯国主,绝不能在大靖出事。”
贺兰辞捋须点头:“不须太子明言,老夫也知道,他的生死关系两国安定,老夫不会袖手旁观的。”
施停月在一旁拧着毛巾,替莫侯成典清理伤口周边,经过冷无酒受伤一事,这些事情她做起来驾轻就熟,十分到位。“师父,您一定要想办法救他……需要哪些药,我去帮您找。”
贺兰辞摇着花白的头颅:“再多药材对他也无用,唯有凝心莲可救。”
“凝心莲乃世间神药,可令奄奄一息者生还,可解世上所有毒药,百株赤色灵芝都不及它。这国主倒算是体魄好,若换成体弱一些的人,此时恐怕已没了性命。”
他继而告诉沈青砚:“殿下还是快些派人去寻药吧,否则老夫也束手无策。”
施停月听完这些话后,也将目光投向沈青砚,催促他:“快找药吧,这药哪里有?御药房还是太医院?”
沈青砚却是凝眉深锁,双手背在身后不自觉握紧成拳。凝心莲他知道,世上仅存的一颗本在季安王府,季安王是他的亲叔父,若由他亲自出面要,叔父也是会给他几分面子的。可是偏偏不凑巧,周腾遇刺时,他女儿以婚事为筹码,与王府做了交易,换走了凝心莲救周腾一命,因此这世上再也没有什么凝心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