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眸光深深,没有再说下去。
他周身的檀香漫过来,呼吸间到处是他的味道,你脑子晕乎乎的,许久才想起来反驳他:“谁、谁是你妻子!”
“既不是妻子,”钟离松开了你刚才作乱的那只手,俨然真心发问,“那是什么?”
你破罐子破摔:“爱是什么是什么。”
青年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
他慢条斯理地伸出手,拇指轻轻按住你的虎口,其余四指强势地挤入你的指缝。
十指相扣的瞬间,你下意识地仰头,后脑磕在了太师椅的椅背上。
“咚”一声,相当清脆。钟离见到这一幕,没忍住,喉咙里溢出些笑。
撞到椅子的疼痛让你两眼一黑,你语气埋怨地吐槽道:“笑什么,都是你的错。”
钟离认栽,拿开了那只按在椅背的手,“好,我的错。”
见到他认错,你眨了眨眼,试图借这个机会从他怀里钻出去。
转眼却被他另一只手扣住了腰。
他依旧戴着那副黑色手套,触感滑凉,按在腰部的力道不容抗拒,“跑什么?”
你抿了抿唇,小声嘀咕:“……没跑。”
男人的掌心在你腰侧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今日堂主可是被你吓得不轻。”
钟离的语气恢复了惯常的平静,甚至带着点长辈看小辈玩闹的无奈,“堂主还说重云的冰棍也遭了殃。”
还没完全从刚才的暧昧气氛里抽离,你下意识地嘟囔:“我不是赔他了嘛,客卿先生,你这简直是在——”
他问:“在什么?”
你指控道:“在欺负人。”
钟离轻轻“嗯”了一声,尾音上扬,没反驳你。
“那怎么办呢?”他低声问,腰上的那只手抚上你的后颈,轻轻摩挲,“要去找岩王爷告状么?”
“这位……”
他刻意停顿,俯身时发梢垂落,用言语和气息将你困在他身下,“遗孀?”
你张了张嘴,发现自己的喉咙干得厉害。
他放在你后颈那只手摩挲的力道恰到好处,让你无法挣脱,却又不会难受。
片刻后,他慢条斯理地直起身,眼神无辜地看着你,问道:“晚上想吃什么?”
钟离说话的态度坦然,仿佛刚才那个几乎要亲上来的距离只是你的错觉。
你:“……”
突然很想给他两拳是怎么回事?
你瞪着他,一口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只好咬牙切齿地喊他:“钟、离。”
他微微挑眉,鎏金色的眸子含着温和的笑意,应了声,“怎么了?”
看到他这副悠然自得的模样,你气得要命,又不知道该怎么指责他。
总不能直接质问他为什么撩完人就不负责吧?
“你——”胸腔内的怒火越烧越旺,你终于憋出一句,“你故意的。”
他见你语塞,眼底的笑意更深,修长的手指轻轻拨开你额前散落的碎发:“何出此言?”
“我要吃明月蛋、金丝虾球、烤吃虎鱼。”你深吸一口气,决心不再被他牵着鼻子走,把手腕上的手串撸下来扔给他,威胁道,“不是你亲手做的我不吃,不然我就饿死。”
钟离脸上的笑僵住了,取而代之的是他皱起的眉头。他尝试开口:“能否……”
你打断他:“那你就看着我饿死。”
*
饿死是不可能饿死的,钟离可舍不得饿着你。
云来海洄游的鱼在碧水河□□、产卵,然后就此死去,尸体为下一代的诞生提供养料。
万文集舍的校稿工作勉强干满一个月,你最终还是辞了职。
闲下来的时间,你开始整理钟离家中的古玩,依次按照时间分类,整理两千年来由魔神战争末期到现代的藏品。
一套淡粉色的茶具,刻着栩栩如生的并蒂莲纹。你盯着茶具,站在博古架前发呆,钟离过来喊你,你才回过神。
你抬头看他。
浮尘游弋在细碎的光线里,钟离站在你面前,他耳坠上精致的橙金色菱形宝石泛着微光,手中拿着一封万文集舍的来信。
你恍惚地走上前,离他更近,握住他的手。
钟离见你心不在焉,开玩笑道:“怎么愁眉苦脸的?失手打碎了我的藏品?”
“……钟离。”你摇摇头。
其实很奇怪。
你偶尔会缺乏做出决定的勇气。但你只要抬头看向他注视你的那双眼眸,感受到他的存在,又会坚定自己的想法。
你下定决心,语气郑重:“我还是想和阿斯塔罗斯做个了结。”
钟离曾说你不必再为阿斯塔罗斯费心,可是你不论过去多久,还是无法彻底放下。
无法容忍自己为归终、为赫乌莉亚所做的努力被他人算计。
“……木曦。”
你听到一声叹息。
他唤你的名字,垂下眼眸,这样对你说:“我有私心。”
“什么?”你眼神迷茫,一时没理解。
“我切实短暂地得到过阿斯塔罗斯的全部权柄,”钟离不得不坦白他有为自己的私心隐瞒你,“知晓了那些没有你的故事。”
那是你死之后,他与阿斯塔罗斯重新“签订契约”发生的事。
魔神死后,力量会消散在天地间。
如同你曾在阿斯塔罗斯死亡后继承了她的权柄——你的灵魂离开躯体、神力回归地脉后,这些权柄就会再度回到她的手中。
他阻止了这件事,并在与阿斯塔罗斯签订新契约时,剥离了她的部分权柄,让倒转时间的权能一分为二。
正因此,他在新的契约中,知晓了——你的出现只是阿斯塔罗斯满怀恶意创造的“意外”。
千万个观测到的故事与存在可能的时间线里,没有任何一个提及你的存在。
你是特殊的。
对于这个世界、对于他,极为特殊,绝无仅有。
即使钟离认为对方不值一提,但他依旧需要承认,她是你最初与这个世界的联系。
钟离原本有多次机会能够彻底泯灭掉阿斯塔罗斯的灵魂,但他犹豫了,他担心你再也醒不来,担心你会随着她权柄的消失而消失。
注意到青年担忧的神情,你沉默着吞下了一切打算解释的话。
你未曾思考过钟离所说的问题,对你而言,你就是你,可是你在提瓦特大陆的这副容貌,是来自阿斯塔罗斯,还是曾经的自己?
前一世没有任何与关自己”有关的记忆,你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不能再让他担心了。
心底有个声音这样说。
那件事最后不了了之。
万文集舍的来信上说,近期他们打算出一本以魔神战争时期的为主题的文章杂志,从某处得出你“仙人”的身份,恳请你指点一二,最好是能写两篇文章。
让你出书写文章多少有点误人子弟了。
你看热闹不嫌事大,写信向他们推荐了博学多才的钟离先生。
钟离近来总是被胡桃捉去跑腿,这封信你也拜托他带到了万文集舍。
整理好钟离收藏的古玩,你又盯上了他院子内的奇珍异草。
以前没少给它们浇开水……咳,你心虚地移开目光,喊屋内的人:“钟离——这花好像生病了——”
叶脉枯黄,你放下手中记录花草病害的书,查了半天也没查到原因,不明白到底何处出了问题。
难道是提瓦特的植物与你原来世界里的植物不同?
脑子里那么多知识居然都派不上用场。
钟离闻声过来,同你蹲下观察盆栽中的花,确定病因:没生病,单纯缺肥。
“……哈哈,真出乎人意料。”你干笑两声,又提议道,“那我出门买些花肥好了,最近有段时间没出门了。”
他沉思一会儿,似乎想起什么,“往生堂近来有部分礼器要同万有铺子商谈,不如交予我。”
“好耶,”你快活地当了甩手掌柜,“说来最近闲云在做什么?”
钟离指尖拨弄着花盆里发黄的嫩芽,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前些日子说甘雨与申鹤皆不在身边,洞府玉虚内实在无趣,便云游四方去了。”
璃月港的生活平静而规律,钟离待你一直体贴周到,甚至更甚。
绯云坡点心铺上新的糕点,他会在往生堂下值时恰好拎回家,追更小说的新一册总会出现在家中的书架。
工作找不到喜欢的就不必强迫自己,心情不好就种种花、逗逗鸟。
你感慨,自己快要被他养废了。
*
不对。
你意识到不对劲时,距离“那件事”已经足足过去了三个月。
璃月港的夏季结束,秋意已深,城市中的枫叶变红,清晨的空气浸满凉意。
秋日的蟹肥美,你前阵子想去万民堂尝尝香菱大厨的蟹酿橙,钟离听你念叨,他说:“恰好要去新月轩取预订的腌笃鲜,顺路便替你带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