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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黎簇这么问,危夏转动了一下自己的脸,她很多时候的反应都挺迟缓,好像那种上了年头的老旧电器,得花上几秒钟时间预热才能开始慢悠悠地运作。黎簇最先发现了这点,他将其视作情侣之间的小秘密,有种隐秘的欢喜。
  危夏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他,她看人的时候会抬起柔软的眼睑,眼神专注无比。即使已经不是第一次被她这么盯着看,黎簇还是会觉得很不好意思。
  面对危夏的时候,黎簇才发觉原来自己如此含蓄内敛。
  危夏的目光落在黎簇身上,她的意识却无法聚集在对方身上,她的脑袋里充斥着光怪陆离的景象,意识支离破碎。
  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和黎簇亲上了,危夏不知道什么叫观察周围环境,她一整天里意识清醒的时间近乎于无,但黎簇不知道她这毛病,他只觉得危夏胆大包天。
  为了不被人当成动物园里的猴子那样围观,黎簇拉着她躲进花坛后的小角落里,危夏肆无忌惮地趴在他身上,捧着他的脸和他接吻。她的眼睛雾蒙蒙地看着黎簇,看得黎簇心念混乱。
  她的神情如此专注,含情脉脉,甚至叫黎簇有些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具备自身都未能察觉的巨大魅力,以至于危夏对他如此痴迷。
  她抚摸着黎簇的面颊,指尖摩挲着他的轮廓,同他接吻又含糊地叫着他的名字,黎簇心想自己应该应声,但他那点声音还未溢出来就浸没在了唇齿之间。
  危夏格外痴迷于皮肉之间的触碰,只有实质的东西才能让她觉得安心,她不在乎黎簇是个什么样的人,也无意去了解他的成长经历与心路历程,那些虚幻的东西并非她所在意的关键。
  如果一定要和他说些什么,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话只与爱有关。
  “你爱我吗,黎簇。”危夏抱着黎簇的腰,她靠在对方的胸口,黎簇的心脏因接吻的举动而剧烈地跳动着,清晰地落入危夏耳中。
  黎簇有些恍惚,他的心口似乎有什么落下来了,他同时也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十几岁的少年人过分年轻,尚未明晰爱恨的本质,但黎簇的心脏正在因为危夏而扑通扑通地跳,他想,起码现在,我是爱你的。
  这份爱既轻盈又沉重,它不具备实体,也不是能被抓住留下的东西,爱来去无踪,甚至不留任何存在过的痕迹。危夏执着于爱,但过于虚无的爱又令她心生不安。
  她需要的是更加真切的、实际的爱。
  -
  危夏的脑袋里在想,人的心里究竟有什么?
  我需要什么?
  她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必须要有东西将它填满才行。
  危夏急切地渴望从黎簇那里得到什么来填充自己的心,她寄希望于对方能给予自己更多的爱以补充她所缺失的那些情感,危夏不知道自己究竟失去了什么,但她知道自己需要什么。
  她需要许多、许多的爱。
  黎簇一开始没想到事情会到这一步,但皮肉之间的贴合让他也变得意识模糊。
  危夏在湿热的空气里呼吸,她的指甲嵌进了对方的背部,她再一次觉得自己喘不过气了。她的手指摸索着停在了黎簇的脸上,她摸到了对方柔软的嘴唇,危夏迫切地想要和他接吻。
  她在几乎要令人窒息的热意中拨开对方湿漉漉的额发,这种感觉就像是抚摸着一只掉进了水里的小狗,小狗用湿漉漉的眼神望着她,危夏一阵恍惚,她再一次问道:“你爱我吗,黎簇。”
  黎簇不再犹豫,他的回答果断而真切。
  “我爱你。”
  危夏不满足于此,她急切地寻求更多,她想要更多的爱,多到可以填满她失去的一切。
  她要黎簇不断地重复,一遍遍地对她诉说爱和永远,直到生命的尽头。直到她相信、黎簇也相信。
  危夏恍惚地想,她听说,一句话只要说上一千遍就能变成现实,但她意识模糊,数不出黎簇到底对她说了几遍,她觉得自己像是沉进了水里,水温将人的意识浸没到昏沉,黎簇的皮肉在她的手底下发烫。
  “我好高兴。”黎簇的头埋在危夏颈间,黎簇在说话的间隙里忽然听到危夏的声音。她的手指抚摸上黎簇的嘴唇,那里面正在诉说着对她的爱。
  少年人的爱,像是被融化的熔岩一样滚烫。
  危夏的眼泪簌簌落下。
  第3章
  喉咙里干燥得像是吞了一大把沙子,睡意朦胧时,危夏迷迷糊糊想起来自己似乎很久没吃药了。医生说精神分裂停药后一年内复发的概率高达百分之七十多,有的人甚至一停药就会复发。
  难怪最近总觉得耳边的声音越来越多了,危夏心想,原来是因为忘记吃药了。
  想起这事,她从床上伸手去够床头柜里的药,摸到药瓶后也不管剂量,随手倒了一把便塞进嘴里,一股脑就要吞下去。
  但是有人掐住了她的下巴,冰冷的手指捏开她的牙关,将那些药片从她口中抠了出来。
  药片落了一地,危夏也睁开了眼睛,她看见眼前一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迟钝的脑袋灵光了刹那,她忽然想了起来,除了平时根本不管她的爸妈之外,自己原来还有个哥哥。
  “你回来啦。”危夏轻轻地说。她搂住了对方的脖子,靠进对方怀里又闭上了眼睛。
  “我听说,你早恋了。”
  危夏抬起脸,她反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怎么知道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哥哥不觉得这是件好事。危夏不乐意听对方跟她苦口婆心,她只觉得心烦。
  黎簇拼了命地惹是生非,就是希望他爸能管他,但是他爸不在乎他在学校闯了什么祸,也懒得去管他。危夏无意惹是生非,她爸妈也不会主动管教她,他们对她没什么期待,也不求她能成才或是继承家业。
  因为她上边还有个哥哥。
  危夏知道自己家是做生意的,可能还算有点小钱,但她不知道具体做的是什么生意,她只要知道自己每个月的零花钱够用就行,不够用也可以向哥哥要,反正他会给。所以危夏一直没什么理财的概念,有钱就经常乱花。
  现在他拿这事来威胁危夏,要她赶紧跟外面乱七八糟的人断了。
  危夏辩驳道:“他又不是乱七八糟的人。”
  就像危夏不在乎黎簇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哥哥同样不在乎,在他看来危夏只是年纪小不懂事,不懂事的小孩子有可能犯任何错,错了改正就好,他不知道危夏究竟跟对方走到了哪一步,但不管哪一步都不能再继续走下去了。
  没钱的穷鬼是不能跟富家小姐谈恋爱的,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危夏偏不愿意听这话,她嘴上答应,心里却不这么想。
  她偷偷给黎簇打电话,说要跟他一起私奔。
  黎簇接到电话又呆住了,他总是预料不到危夏会说出些什么话来,她或许是开玩笑,又或许是认真的,但不论是什么,黎簇都只能对她说“好”。
  危夏讨厌别人拒绝她,她只听自己想听的话,只做想做的事,一旦不顺遂她的心意她就会发疯失控。黎簇只觉得她是脾气大,他自己也有点这毛病,可能是遗传了他妈,他妈年轻的时候很漂亮,所以脾气也大,但他爸妈在他小时候经常吵架,吵着吵着就开始摔东西。
  经历过这样的童年,黎簇原本还以为自己会喜欢上更加温柔善良又具有包容性的女孩子,但世事无常,他已经陷进去了。他不愿意和危夏吵架,也不想像他爸欺骗他妈那样骗她,所以黎簇什么都没问,他只对危夏说:“好。”
  听到他这么说,电话那头的危夏笑了起来,她的语气很是欢欣雀跃,轻快得就像是要去郊游的小女孩,她说自己今晚就会去把所有卡里的钱都取出来,然后他们就一起乘大巴逃走。
  因为大巴不用身份证也可以买到票,这样就不会被查到行踪。
  危夏和他约好地点,她说会带着钱在那里等他,如果他不来就表示要跟她分手。危夏说:“我不想跟你分手,你也不会跟我分手吧?”
  为了能跟他在一起,危夏都要跟他私奔了,黎簇感觉自己如果拒绝就太不是人了。这突如其来的私奔听起来实在荒谬,但黎簇却莫名觉得很刺激,他人生中的十几年加起来都比不过遇到危夏后的几个月刺激,黎簇本以为自己的人生就像一潭死水,但危夏突然跳了下来,拉着他开始发疯。
  黎簇立即明白了,或许对方就是来拯救他的,所以她是他人眼中的疯子,却是他眼中的救星。
  -
  危夏一直等到了深夜,她站在冷风里,手脚被吹得冰凉,身上带着几叠厚厚的现金,这是私奔的资金。但是黎簇始终没来,即使他答应了危夏会来。
  直到她哥哥找来,黎簇还是没有来。
  或许他临时反悔了,危夏觉得很不甘心,她抓了抓自己的手臂,一股熟悉的冲动再次涌上心头。
  危夏第二天就回到了熟悉的医院。她这次比上次平静得多,也可能是因为这次她哥哥亲自来送她了,他走的时候危夏拉着他的手问他什么时候来接她,她哥哥看着她那缠着绷带的手臂,对她说:“等你好了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