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摆了一桌,有红通通的川菜,还有偏甜的本帮菜。正中间,是叶桢桢带过来的蛋糕。小叶动作迅速,飞快插上一根蜡烛。
带头唱起生日歌。
烛光缥缈,黎见月在好友们的注视下,双手合掌闭上眼睛。
她每一年的生日,只许两个愿望。
一,愿昭歌永远幸福。
二,希望我的朋友们健康快乐。
她从不为自己许愿。
撤下蛋糕,摆上酒杯倒满,彻底开始成年人的生活。
叶桢桢坐在黎见月身边,方便她“作案”。每每黎见月不注意的时候,就往她酒杯里倒上一点儿。
加上对面两位老狐狸的配合,黎见月直到喝到有些醉醺醺了,也没有发现自己的酒杯就没有空过。
大家都是一起上过酒桌的人,黎见月醉没醉,谢影一眼就看得出来。她朝叶桢桢挑了挑眉,示意她可以开始了。
收到信号,叶桢桢突然咧嘴笑了一声,双手撑在桌上端正脊背。
“月,我听祁希说,昭大哥最近好忙,人都瘦了不少。”
即便酒意上头,黎见月还是精准地捕捉到了她话里的关键词,下意识反问:“为什么?”
上钩了!叶桢桢摩拳擦掌,刻意放缓语气:“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感情受挫吧,反正一整个是疯狂加班的状态。”
黎见月眨了眨眼睛,悲伤席卷而来,瞬间将她笼罩。她慢慢垂下头,似是难过极了。
每每这个时候,围观的朋友们心里也不好受。柳知意原本不想插手,但是她也有些看不下去了。
“见月,我们都知道你还喜欢她。那为什么,你不勇敢一次呢?”
再抬头,黎见月眼眸湿润,她的语气已经带上哽咽:“学姐,我不能...”
“为什么不能?”柳知意步步紧逼。
可是,黎见月却只是沉默着摇头。
或许,有些难言之隐,还有些苦衷是她们这些外人所不知道的,柳知意又心软了。
眼看这场三对一的大战要落下帷幕了,一直没说话的谢影忽然开口。
“如果她也还喜欢你呢?”
87
第87章
◎她想让你,有一个家。◎
忙碌工作的那个人,变成了黎见月。
无论是什么单,没人要的她接,出差偏僻的城市她接,难啃的骨头,她也接。
大家好似都十分习惯她一个月只在公司待几天的状态,除了谢影和柳知意,没有任何一个人感到奇怪。
因为前几年,黎见月这枚小陀螺,有过之而无不及。
终于,在气温渐低的十一月,回到申城的第二天,黎见月病倒了。
在独自一人的那个小家里。
还是柳知意因为联系不到她,才把她从家里拖到了医院。一检查,高烧加肠胃炎,黎见月直接被医生勒令住院修养。
当晚,叶桢桢赶了过来。她来得不凑巧,黎见月刚睡下。放轻脚步走进去,叶桢桢在床边忽然捂着嘴红了眼眶。
黎见月变得好瘦,像回到了奶奶刚去世的那段时间。她沉沉睡着,一副无知无觉的样子。
叶桢桢差点没忍住想要上前确认,她的好友真的还活着吗?她为什么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了?
心酸与恐惧一起涌上心头,叶桢桢突然转身,急匆匆离开病房。她怕自己再待下去,真的会哭出声。
柳知意跟着走到外面,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没事的,别担心,别担心。”
可是,她言语中的不确定,又何尝不是在担心。
刚想开口再安慰几句,叶桢桢却忽然抬头,发狠似的:“今天无论如何,有些话我要全都说出来。”
下一秒,柳知意看到她拨了个电话出去,语气同样恶狠狠的:“月月生病住院了,我等下把定位发你,如果你不来我们就绝交!”
瞬间便猜到了电话那头的人,柳知意竖起大拇指,还没来得及给她点赞,叶桢桢忽然紧握住她的手臂,微微颤抖:“天哪学姐,我刚刚是不是太凶了啊?”
没一会儿,昭歌发来消息解释,她在申城的另一端,过来要个把小时。叶桢桢立刻回复:“不管多晚,我等!”
柳知意已经照顾了黎见月一晚上,叶桢桢把她劝回了家,然后就这么坐在医院的长椅上,回忆起这八年的过往。
如果一定要有一个人来诉说,她一定是最好的人选。
昭歌出现的时候,叶桢桢特意看了眼时间,快了不止一点。
她心里更有底了。
半夜,医院非常安静,两人找的一处偏僻角落,连护士都不会经过。
怂归怂,但这个时候,叶桢桢也顾不上那么许多了。
“昭大哥,感情上的事,我不偏袒你们俩任何一方。你来之前我就做了个决定,如果你出现,我想把这些年她的经历告诉你。如果你不来,我绝不会上赶着求你听。
现在,你来了,我还是想问你,你要听吗?”
回应她的是昭歌的沉默。叶桢桢懂了。
“你们分手之后,月月就疯了似的打工,每天台灯都亮到凌晨,我有次撞见她哭着在楼梯间打电话,哪怕你们刚分手的时候我都没见她哭得这么凶。问完才知道,她奶奶生病住院,但是不够医药费。我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拼命。
我硬是借了她一些,但是似乎还是不够,她仍旧一样地拼命。”
昭歌却忽然皱着眉头打断她说:“你确定她那个时候缺钱?”
叶桢桢立刻点头;“是啊,你不信吗?你可以问郑盈。”
昭歌突然变得有些烦躁,她按住叶桢桢,马上打了一个电话出去,开门见山:“我问你,当年的钱是你送到她手里的吗?”
“是。但你出国之后,黎同学有天联系我,把钱送回来了。”
昭歌霎时哽住,只听见那头又补充说道:“小昭总,或许你不知道,当年周总曾资助过她读高中。”
她的泪就这样轻而易举地从眼角滑落。
她忽然就全都明白了。
黎见月为什么看到她父亲那样无措,为什么她忽然提出分手。
昭歌无力地放下手机,喃喃自语道:“她骗我。桢桢,她骗我。”她宁愿黎见月是真的收下了那笔钱,而不是独自承担。
叶桢桢吓了一大跳,她何曾见过这样无措又脆弱的昭歌,忙问:“怎么了?”
于是,昭歌把她们当年分手的真相解释了一遍。她那时候自负又年轻,不肯低头。以为,万事非黑即白,只觉得自己才是被辜负的那一个。
短短几句解释,连叶桢桢也跟着无措起来。她不知道,中间竟然有这样一层曲折。再想到当年黎见月那么辛苦的样子,她的眼眶也跟着红了起来。
两人因为这件事,沉默了好半晌,才慢慢缓解了情绪。尽管昭歌想立刻去找黎见月问清楚,但她明白这就是真相。
昭歌没办法再收拾自己的情绪,她只是无意识地抬手捂住心口,问:“后来呢?”
“大四已经没什么课了,大家几乎都在准备考研,只有月月出去实习了。我问了才知道,她在一个本校学姐的公司开始上班了,这个学姐就是谢影。你知道我们学校保研有多难,但是她拒绝了。
从那时候开始,我几乎很少见到她。偶尔约见的时候,我问她近况,她都轻描淡写地说一切都好。但我看得出来,她好憔悴,比大一来的时候还要瘦。那两年她都是这样的状态。
应该是在第三年的时候,我有次联系不上她,去公司找她,才知道她生病住院了。我去医院看她,才知道奶奶走了。
她一直拼命工作,每个月省吃俭用,就是为了给奶奶治病,但是...
月月是在公司的时候接到这个消息的,谢影说她差点当场晕过去,后来还在卫生间吐血了。她因为精神紧张,又为了工作长期喝咖啡熬夜,造成消化性溃疡。
她那个时候,其实已经生病好久,但一直拖着没有看医生吃药,加上心理刺激,一下子全都爆发出来。”
回忆这段时期,对叶桢桢来说也很痛苦,她盯着昭歌的眼睛:“昭大哥你知道吗?月月那个时候,病到脸色苍白,暴瘦到只剩皮包骨,几乎站不稳。我陪她吊水,但是她烧糊涂了以为我是你。”
那时候,黎见月意识不太清醒,握着叶桢桢的手,哑着嗓子喊她:“昭昭。”
她紧闭着双眼,眉间因为难受也紧紧皱着,看起来虚弱极了。这声呢喃一出,叶桢桢心头微颤,脑子一抽掏出手机录像。
这么多年她从未打开看过第二次,这一回,视频被推到昭歌面前。
叶桢桢不敢应答,怕黎见月听出差别。黎见月烧得无知无觉,以为她和昭歌还没有分手,以为自己还能够依靠她,以为,自己握着的是她的手。
“昭昭,奶奶走了,我...我没有家人了。昭昭....”
哪怕是在梦中,她眼角的泪水也不断滑落渗进枕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