稳了稳身形，黎见月重新站得挺拔，她的目光越过人群，遥遥落在昭歌身上。她侧对着自己，看不太清表情。
可没一会儿，她的背便佝偻下去，黎见月觉得自己没办法再撑到年会结束，她和柳知意打过招呼，匆匆离场回家。
电影票的真相，她直到回到家，仍不能回神。
她第一次看电影，
她第一次钻狗洞回校，
她第一次在山上看星星，
她第一次收到别人亲手做的礼物，
她第一次抛弃一个人。
黎见月忽然放声痛哭。
她带她走进这世间的一切，她却弃她如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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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没睡，黎见月在阳台的躺椅上看了一整晚的星空。
过去的记忆已经足够刻骨铭心，她的脑海里反复浮现的，是重逢这几个月以来的点点滴滴。朋友们说的没有错，无论如何她应该勇敢一次。
为自己，也为昭歌。
有多少人，拥有久别重逢的好运。
她还在等什么呢？
黎见月忽然起身，用力推开阳台的门，急匆匆走向浴室。
一番收拾，早已看不出一夜未睡的憔悴。相反，黎见月眼中亮起的坚定光芒，让她看上去更加夺目。
凭借当年的记忆，黎见月来到市中心，她迈入栽满梧桐树的街道，感觉两旁的店铺十分陌生。呼，她不由开始担心，当年的花店早已搬迁。
沿着街道走了一半，远远的，黎见月看到了熟悉的店招牌，她加快步子走过去，心跳也开始加快，不知道当年的店主还在不在。
“你好。”
黎见月眼里亮起惊喜的光，她不确定店主还记不记得自己，没有贸然开口，毕竟当年只是匆匆一面。
“你好，我想包一束天堂鸟。要简单干净一些。”
店主深深看了她两眼，笑着点头，弯腰开始搭配。
期间，店主开始闲聊：“很少有人选天堂鸟。”
“是吗？我很喜欢。”
没多久，黎见月得到了一束漂亮的花，她抱着花微笑的模样，终于让店主确定，这就是当年那个怯生生的小女孩。
“很多年前你也来买过一束。你说想要代表自由的花。”
黎见月愣在原地，止不住地点头。
“当年你走得太急了，等你走后我才想起来，其实天堂鸟还有另一个花语。
无论何时，无论何地，永远不要忘记你爱的人在等你。”
眼眶微湿，黎见月抱紧了怀里的花：“我知道。我买这束花，就是为了追回我上次送花的那个人。”
店主也略显惊讶，她感慨道：“没想到我还能见证一段时隔这么多年的爱情。希望你能不负花语。”
黎见月面带笑容地走出花店，直奔昭歌小区。像嫦娥奔月，果敢直接。
申城的平安夜，满城又铺上了红与绿的交接。出租车驶入旧街道的时候，黎见月看到路边的水果摊上，摆满了大红苹果，有一位阿姨正提着袋子在挑选。
好浓的圣诞氛围。
“姑娘，到了，祝你圣诞快乐。”
黎见月回以一笑：“谢谢，也祝你圣诞快乐。”
乍一回到室外的寒冷，黎见月站在原地哆嗦了两下。当她看清小区大门，内心的狂跳比寒冷更为激烈。
她穿着驼色的大衣，搭配深灰西装裤，捧着一束漂亮的花，路过行人都纷纷侧目。
直把黎见月看到微微红了脸，她才起身往里走去。
电梯数字不断攀升，黎见月心里的紧张也在急剧飙升。轻叩房门，黎见月深深吸了一口气。
没多久，昭歌打开门。她紧盯着门外站着的人，突然在想，圣诞老人真的出现了吗？
黎见月被她盯得有些害羞，抿唇微微一笑：“昭歌，圣诞快乐。”
是真的。
昭歌伸手接过花，攥得紧紧的，她微微侧身：“进来吧。”
家里开了暖气，黎见月把大衣挂在玄关的衣架上。露出一身白毛衣和深灰西裤，衬得她温柔又知性。
在沙发上坐下，昭歌没忍住，又深深看了她两眼，久久不能挪开视线。
这些年经历过多少打量的目光，黎见月自认早已不在意旁人的注视。可进门只是短短几分钟，她几乎快要承受不住。
哪怕如此，黎见月还是迎上昭歌的目光，直截了当：“我有话对你说。”
昭歌心口那个擂鼓的小人，大概突然增加到了十个，她忍不住把花往心口贴了贴。
“你过生日那年，我买了一束花，没想到这么多年了，这家店还在。当年，我说我想要代表自由的花，店主帮我选了天堂鸟。刚刚，她认出了我，她说，天堂鸟还有另一种含义。”
泪光闪烁，黎见月忍不住轻眨眼睛，花语和泪一同落下。
“无论何时，无论何地，永远不要忘记你爱的人在等你。”
来时，她明明准备了一肚子的话，但似乎这句花语足够表达所有。
而昭歌眼中透出的动容，更加支撑黎见月说出珍藏心底的那句话。
那句她以为一辈子都没有机会再说出口的话。
“昭昭，你要不要跟我回家。”
91
第91章
◎“她们说我妻管严。”◎
回家。
多么陌生而遥远的词汇。
幸福来得太过突然，以至于昭歌不敢伸手去接，她少见的有些踟蹰，语调中难掩哽咽：“回那个专门为我准备的家吗？”
泪一瞬间涌出，黎见月忽然起身靠近，隔着那束天堂鸟，紧紧抱住昭歌。
“是的，是的昭昭，它只为你而存在。”
昭歌闭上眼，放任从心口蔓延至全身的颤抖，竭尽所能回抱黎见月的主动。她没有办法再发出任何声音来回应她，只好更加更加用力的，让她知道自己的存在。
以指尖的紧扣，以双臂的力量，以浑身的颤抖。
还有，洒满颈间滚烫的泪。
好几次，黎见月想要退开这个怀抱，她想看看昭歌，却仍被紧扣住。无奈，她只好低言轻哄：“昭昭，让我看看你好不好？”
黎见月的嗓音，一旦柔和下来，昭歌便毫无抵抗力，她不由松了松双臂。可下一秒，黎见月竟托着她的下巴，迫使她仰头。
于是那副脆弱的、可怜兮兮的脸，便悉数落进黎见月的眼中。她自己仍红着眼眶，却止不住心疼的抚上昭歌的眼角，蹭了又蹭。
“别哭。”
她真的好温柔好温柔。
昭歌被她眼中的柔情所蛊惑，偏头吻了上去。
甜咸交织在一起。
这个阔别八年的吻，两人都小心翼翼却又颤抖不止。
好在，这个吻，让两人的泪都关上了阀门。
直到此刻，昭歌才记起早已被压扁的花，她低头小心地抽出来，微微皱眉：“压坏了。”
气氛忽然便柔和了下来，黎见月伸手试图把花恢复原样，可再怎么努力，却只是害得花瓣又掉下来几朵。
昭歌一把将花放到身后：“你轻点儿。”
“噗嗤”，黎见月弯了弯眉眼：“好，我不动它。”
她此刻脸庞上，还有眼神中透出的宠溺，让昭歌有一种，无论她提出什么要求，黎见月都会马上答应的感觉。
于是她脱口便道：“亲我一下。”
闻言，黎见月愣了一下，可她只犹豫了一秒，两张红唇便又轻触在一起。
这一回，昭歌不再满足于蜻蜓点水，她反扣住黎见月的后脑，更加用力地回吻过去。黎见月好似早早料到，轻启红唇等着她靠近。
这像是一个信号，黎见月主动的信号。
她真的是来接她回家的。
昭歌心里忽然便有了实感，眼前人也变得更加真实。
她沉溺在这个吻里，再一次感受到胸腔中鲜活地跳动。
到底，分别这么久，吻技都有些生疏。分开的瞬间，昭歌瞥见黎见月被亲花了的嘴角，笑着抬手轻蹭。
这样的感觉，还是头一遭。
年少时两人都是素面朝天，从未有过口红蹭花的经历。她们像一对忽然从少年跨越到大人的情侣，只是缺少了中间过渡的那段时光。
很奇妙。
没头脑的，昭歌忽然问她：“哪个牌子的口红？”
黎见月也愣愣的，下意识报了个品牌名字，昭歌紧接着说；“下次别用了。”
只对视一秒，两人便忽然都笑了起来。
这一笑，让下次这个词，有了更加真实的感觉。
她说：“好。”
她们之间，有太多太多的话可以说，但此刻，却只静静沉默着，只沦陷于对方的眼神中。
怎么看也不够。
久违感受到这种独属于她一个人的偏爱，一想到自己独自走过那么久的时光，重逢后黎见月还一而再再而三地推开她。
差一点儿，差一点儿她们又要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