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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文斋 > 综合其它 > 傩乡纸师 > 第93章
  所以没有开光与失去香火信仰没有供奉的神像会用红布包着。
  但很少有人知道,这也是为了防止泥人“活”。
  世上不是只有殡仪馆才会闹鬼,庙宇里面也有很多的孤魂野鬼,这个人就这样死在了红布鬼的一眼微笑中,至于那根红布,最后就出现在了沈选父亲的手中。
  叶教授认真思考后,感觉这件事或许可以追溯到宁波村庄里的诅咒,她这段日子一直在查资料,据说在医疗不发达的古代,瘟疫最为可怕,一场瘟疫,成千上万的人死于非命,最为严重的甚至亡国灭种。
  瘟神在中国神话中负责瘟疫,但主要来源于信仰破灭后,神明被放逐流离形成的诅咒。
  所以这个红布鬼就是死去的杨四将军无疑。
  这一刻宣婴意识到,神也会一夜之间死去这句话,也许就是上天给他的一道卜卦,就像前几天小神婆偶然问他的。
  神会一夜之间消失吗?
  会,你听过灾年农神变瘟神的传说吗?
  没有。
  宣婴当时就说起了一个他从地府查到的三官殿旧事,明洪武20年,即公元1387年,因为民间信仰危机很多神仙被人抛弃了。
  小神婆吓哭了,打手语说你不会被抛弃!我给你永远拜你,宣婴当时是这样回答她的。
  放心好了,我不是普通的神,我是一个天地不收的天煞孤星宣婴,所以我的信仰来自于一个词,活下去。
  ……
  在沈选爸爸的案子解决前,每个人都有得忙了。
  叶教授刚才说,瘟神的起源可追溯至远古先民对瘟疫的恐惧与想象。
  所以商周时期,已有傩祭。
  民间通过驱逐疫鬼祈求平安,要抓杨四,唯有傩法。
  宣婴得知后,说他要先去找崔判,与此同时另一边,叶教授走到门口对儿子说:
  “沈选,你爸爸的事情,妈妈不会放弃的。”
  沈选问她:“妈,是我不好,是我为了我自己,让沈家惹上因果报应。”
  叶教授以为他在自责小时候的事情,安慰说:“你不要这样说,你只是坚持了你认为对的事情,而且阿婴是爷爷奶奶和爸爸妈妈每个人生转折点的守护神明,所以等到你再出生的时候,虽然我们已经老去,不再是阿婴看着长大的孩子,他却还是沈家的一位重要家庭成员。”
  “……”
  “以前,是阿婴陪我们慢慢地长大,现在是阿婴和你一起慢慢地看着我们变老,你说,如果他以后永远是我们的家人,我们怎么会不开心呢,我想,我们是一定可以成为一家人的。”
  沈选沉默,谢了母亲,又去见父亲。
  他爸目前状况良好,除了他很诧异儿子在地府上班这件事。
  沈选只能自己坦白从宽,又把母亲的勇气转达了。
  以前见过沈家父子的人,也都会说他们不太像,沈选生得深目削颊,气质这一块有种常年泡在书籍墨水里的文气,但个性冷峻,他爹是传统作风优良的老辈子人,对谁都笑呵呵的,外靠一副温稳的细框眼镜从鼻梁骨上托着黑眸,彻底没了父亲的成熟锋利。
  但他爸听完,觉得有必要给“阴间检察官”儿子讲一个古代传说故事,侧面警示一下他面对冥法和人情的态度该多多摆正。
  “沈选,这件事,爸爸其实并不害怕地府会真的害死一个无辜者,你听过我们中国人的一个传统神话传说吗?叫《魏判》。相传,泾河龙王为了跟吕洞宾打赌,耽误了给人间布雨的时辰,罪该问斩,天官命活判官魏征为监斩官。”
  “但泾河龙王为求活命,找了唐太宗求情,太宗拉着阳间的魏征下棋,希望拖延他飞去天上行刑的时间,可魏判打了一个盹儿,就魂魄升天将龙斩了。那龙王从此恨上了太宗,日夜跑到宫外呼号索命。”
  “可说到底是他触犯了天上的法律,所以古时候相沿下来的一句话说得很好,只有坚持你自己的原则,你才可以杜绝一切讲人情,托关系,走后门,批条子等贿赂你的不正之风。”
  沈如诚误打误撞提到了重点,沈选的表情不知何时已经凝固,亲爹对不敢吱声的活判官继续鼓励:“祝你早日干出实绩,给领导多争脸。”
  沈判官这次真的挺认真地点点头:“嗯,我一定向魏判多学习,不托关系,不走后门。”
  留在人间的宣婴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
  宣婴正躺在香火中,他的身体向前倾斜,忧心忡忡发出一叹。
  土地爷说好好的叹什么气,这可不利于救你岳父。
  他立刻不唉声叹气,把心态稍微放好说:“我一定要救人。”
  在他的故里绍兴有一句话,堂前燕,门外柳,堰头桥,不是家宅才有所谓的四世同堂,是这种风景总会随着年龄增长成为‘家’的点缀,所以沈家在何处,他就会跟着一起,他没有家,就这样世世代代传下去,给自己找一群不同姓的百年家人,也挺好的。
  想到此处,他又想到了人间的沈家人,其实他真的从不后悔保护他们,他的努力并不是为了赎罪,是他真的不愿辜负每一个对他好过的人。
  宣婴神情固执,双眼微微含泪,那种凝视黑夜的表情是义无反顾的气概。
  土地轻摇了摇头,对宣婴的固执己见也不意外,那么他和眼前这个沈选到底该何去何从?
  宣婴正好在想要不要去找沈选,他听到了土地爷心里面的问题,但装听不到,还转了一个身。
  在别人都看不到的角度,他正摆着一张不愿意被任何人安慰的在意脸。
  土地爷:“你和沈选怎么了?”
  宣婴:“什么?我在浇水!没听见!”
  土地爷:“瞧你这藏不住事的样子,你给花草……浇的是热水,你不开心就别说了,小年轻,吵架正常。”
  这状况快给大将军气死了,他赶紧补冷水,暗想脑子不好使了,又信口胡说道:“我是给这花花草草冷热中和一下,我怕天气冷树木也会感冒。”
  土地爷:“……”
  最后宣婴再三交代土地千万别告诉谁自己不舒服,他恨不得把事都揽下,即便是别人的错,也喜欢在自己身上找原因。
  宣婴敢跟天地玄黄叫板,但他好像觉得自己对不起所有人,非要这样重重惩罚自己。
  诚然当上这个大将军是该有担当。
  可全部的职责所在,辛劳苦累也不该都让他来。
  可是地府很快传来消息,说暂时不允许沈选爸爸被保释,宣婴的脸色极度愤怒,脸上挂着通宵了的黑眼圈,嘴唇开合,对准着门口的人说:“滚!”
  他骂完了,那人是谁才被看清楚点。
  沈选来的也不是好时候。
  但宣婴这次还算讲道理。
  宣婴:“对不起。”
  自从他们回来,这是第一次好好说话。
  可宣婴知道,现在不是他总是迁怒于人的时候,宣婴不想欠着沈选,他还把脸上的面具按了按,因为大敌当前,更多的危险真的就要来了。
  ……
  当晚,金华府著名景点,一个男性凡人来到了城隍庙门口。
  送走了叶教授还没多久,金华府的钟鼓楼骤然响起,钟声低沉,鼓声震天,仿佛地官们在为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奏请上苍,祈求人间安宁。
  一开始没感觉出来问题,宣婴眉头一皱,眼中闪过一丝警觉,冷笑道:“这是……神三鬼四?咱们单位竟然有小鬼敢来闹事?”
  宣婴面对正事的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对后殿传声:“青龙,你去内殿通知其他仙家,让兵马司严加看守各处的仙家令牌令箭。”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沈选身上,“你和我一起留下。”
  应了一声“喏”,青龙身形一晃,保安大哥瞬间化作一道金光,遁入地下消失不见。
  “感觉到了吗?”
  宣婴的声音在沈选耳边响起,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深意,“门外有疫病鬼。”
  宣婴瞥见沈选依旧站在原地,没有退到一边看的意思,心中不禁微微一动。
  宣婴的眼中还闪过一丝动摇。
  然而阴间之物绝非善类,他心念一动,手中已捏起一抹朱砂开光后的土地安神符咒,符咒在他指尖微微颤动,散发出淡淡的金光。
  就在那股腐臭的气味缓缓飘入宣婴殿内时,符咒如箭般射出,瞬间打在一群小鬼身上,逼发出一阵凄厉的惨叫,纷纷想要逃窜。
  “想跑?没那么容易。”
  宣婴眼中寒光一闪,他替世间消业,送枉死冤魂往生,向来是要问清楚所有阴间债主的来龙去脉,绝不会轻易放过任何一个。
  他还缓步走到沈选身后,将手搭在背上,拍了一拍。
  他故意冷淡沈选这么多天了,这好像是他第一次松软态度。
  宣婴并未注意到沈选的异样目光,依旧专注于手中的工作,当他在沈选的肩上抽回自己地胳膊,他的另一只手则从裤兜里摸出一块锈迹斑斑的铜钱,铜钱上刻着古老的符文,隐隐透出一股神秘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