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就是你一点也不在意我,所以还帮皇兄说话。”
他气地说话都顺溜了,薛龄君这个向来面无表情的人惊讶地挑起半边眉毛,道:
“你........”
梁元淮猛地放下车帘,不和薛龄君说话了。
薛文宣,大笨蛋!
两人在山上还好的蜜里调油,下了山倒像是又吵了一架般,开始冷战,武思忧莫名其妙的,忍不住问薛龄君是怎么回事,薛龄君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武思忧:“..........”
下了山之后,薛龄君并没有马上去求见皇帝,而是去了一趟太虚观。
“国公爷,需要备轿吗?”
下人道:“太虚观地处山顶,台阶千重,过于难走,要不,还是备一顶轿子吧。”
“不了,我自己走路上去吧。”
薛龄君想了想,又道:
“老规矩,再去准备一些素色的衣裳和木钗。”
下人闻言,只好点了点头:
“是。”
拿好下人准备的东西,薛龄君独身一人,骑马来到了太虚观山脚下。
太虚观地处山顶,薛龄君每一次上山,都坚持自己走路上去。
好在他身体好,功夫也好,所以倒也不费什么劲儿,就是花的时间长了些,他清晨出发,到了太虚观上的时候,已经快要到正午了。
他熟门熟路地拜见过观主,才来到一处小院内。
小院清幽,桃花灼灼,开的正盛,一个穿着灰色道袍的小双儿正系着襻膊,只用白色的布巾松松挽着头发,弯腰坐在屋前洗衣。
薛龄君把给他带的衣服和木钗放在屋前的石桌上,走过去,挽起了袖子,道:
“我帮你。”
安和停下洗衣的手,抬起头见是薛龄君,动作一顿,道:
“你今日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
薛龄君垂头拿过他手里的湿衣服,道:
“已经是春天了,给你带了几件春衫.......放心,料子都是棉麻的,不是丝绸,颜色也多是素色为主,并不扎眼。”
安和偏过头看着他,沉默了几秒,才道:“你是不是有心事。”
薛龄君手腕微颤,好久,才抬起眼睛,道:
“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你。”
“你有心事的时候都会来我这,也不说话,就这么帮我洗衣服。”
安和站起身,进屋去给薛龄君拿茶壶和茶杯,方到石桌上,把薛龄君上次给他带的白茶放进了茶壶里,接了一些山泉水泡着:
“说吧,这次又是因为什么事情。”
“安和.........我想成亲了。”
薛龄君把洗干净的衣服拧干,站起身晾在了院子里挂着的绳子上:
“我想.......在此之前,总是要告诉你一声。”
安和给他倒茶的动作一顿,随即抬起头,侧过脸,看着薛龄君,好久,才默不作声地将茶水一饮而尽,至始至终,一句话都没说。
薛龄君帮他把衣服都洗干净,又将院子都扫了一遍,才与安和一道,坐在院子里喝茶。
安和将冷茶倒进他杯子里,见薛龄君也不吭声,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才道:
“你想和谁成亲。”
“安乐。”
薛龄君倒了一声谢,接过茶水。
“安乐........”安和的眼神有了陡然的失神。
虽然睿王和太子的关系不好,但他们的子女关系却还不错,安和在还未出家之前,和安乐在闺中倒也玩的十分要好。
似乎是想起了之前的事情,安和的眼神有了片刻的空茫,许久,他才在鸟雀的吱啾声里回过神来,将凝聚的瞳光落在薛龄君身上,轻声道:
“安乐很好。”
他喃喃道:“成亲之后.........你不要欺负他。”
薛龄君低头看着茶杯里的茶沫,很久,才微微蜷缩起手指,道:
“对不起........安和。”
他说:“是我对不起你。”
安和闻言,笑了一声:
“刚知道你杀了我父王的时候,我确实恨过你。”
“可再恨又有什么用呢,你只是一把刀,真正的执刀人,是皇帝。若我真的要恨,也该恨他。”
“可是.......我也明白他,皇家无情,卧榻之侧,岂容猛虎安睡。”
安和站起身,背对着薛龄君,看着不远处的山林,道:
“覆巢之下,岂有完卵,那日我知道我父王造反失败,就明白自己活不成。”
他声音渐低:“......如果不是你求情,我如今早已像两个哥哥一样,身首异处。”
薛龄君慢慢站起身,和他并肩往下看,没有说话。
再多的安慰都显地苍白和虚伪,不如闭口不言,陪伴也当作安慰。
“所以,你既然想娶安乐,就娶吧,无需顾忌我。”
安和转过身,仰头看着薛龄君的侧脸,青年的模样比七年前成熟了许多,眉眼也变的深邃清俊:
“七年了,我放下了,薛文宣,你也就此放下吧。”
薛龄君转过身,看向安和,半晌,声音低低:
“抱歉。”
他说:“是我对不住你。来世若还能有缘,我一定当牛做马,结草衔环,偿还你今日的恩情。”
言罢,他伸出双手,平举过头,俯下身,行了一礼:
“多谢你。”
安和垂手站着,受了他一拜,好半晌,才垂下眼睛,眸中似有泪光,但很快又被他拭去:
“你去吧。”
他说:“安乐在等你。”
薛龄君闻言起身,看着安和,道:
“春日渐暖,但夜间仍然寒冷,若要出门,记得多添些衣裳,以免着凉。若有缺了短了的东西,记得派人下山告诉我。改些天,我让人上山送些干净的被褥......”
“行了,一个大男人,这样话多的。”
安和伸出手,推了他一把:
“我这里很好,被你打造的就如同王府一般了,你还要天天往我这里送东西,小心安乐知道后吃醋。”
安和正色道:
“日后你和安和成亲了,可不能这般了。”
薛龄君抿了抿唇,道:
“安乐他不会。”
他说:“他会明白我的。”
安和说:“再贤惠的人,面对自己的夫君常常记挂他人,也会生怨怼,你若想你与安乐长久美满,就不要当作还有我这个人。”
他说:“行了,下山吧,我待会要诵书了。”
薛龄君又行了一礼:
“那我过段时间再来看看你。”
安和叹了一口气,挥了挥手。
薛龄君离开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安和,见他尚且站在原地,见他回头,又对他笑了笑。
薛龄君犹豫几秒,还是转过头,下了山。
他下了山后,便深夜求见了皇帝。
也不知道他和皇帝说了些什么,没多久,皇帝就下了旨意,将安乐帝姬梁元淮赐给他做妻子。
“真的?!薛文宣真的去找父皇求旨意了?!皇嫂你没有骗我吧?!”梁元淮猛地站起身,差点打翻手边的茶水:
“皇嫂,你说的可是真的?!”
“你皇兄说的,怎会有错。”乔清宛不紧不慢地喝着茶,他已经孕四月,小腹的隆起有些明显:
“那晚你皇兄刚好就在武德殿与你父皇议政,薛龄君漏夜前来,父皇还以为是有什么大事,没想到他是来求一道赐婚旨意的。”
“.......”
多年夙愿已成,梁元淮开心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不敢碰乔清宛,只能转头开心的和贴身小侍玉楼抱在一起,一点也没有大家闺秀的端庄持重,倒还像小孩子似的。
乔清宛摸着小腹,看着他笑。
半年后,梁元淮与薛龄君奉旨成亲。
皇帝嫁双,排场自然不比寻常人家。
三生缘定,四时吉庆,十里红妆,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
薛龄君翻身下马,将身着红衣喜服的梁元淮从喜轿上抱下来,耳边鞭炮与唢呐声齐齐响起,劈里啪啦响作一团,他眉眼带笑,在众人的恭贺和道喜身中,慢慢跨过火盆。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
似乎是察觉到梁元淮的手腕在抖,向来谨遵礼法的薛龄君伸出手,隔着赤绳子,握住了梁元淮的手,温言道:
“别怕。”
他说:“元淮,我在这里。”
梁元淮闻言,抬起头,隔着喜帕和烛火看了一眼薛龄君温柔的眉眼,垂下眼睛,轻轻点了点头。
夫妻对拜,礼成。
当晚,薛龄君在众人的起哄声中喝了不少酒,但也没耽误他和梁元淮被翻红浪,亲密缠绵。
成亲后两个月,梁元淮便有了身孕。
得知这个消息后的武思忧很惊讶,道:
“这么快。”
他说:“不愧是文武双全的薛国公,做什么事都不落人下风啊。”
薛龄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