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婉笑着道:“托公主殿下的福,一切都好,将来还会更好。”
众人看见这一幕难免讶异。
难不成这温婉当真和长公主殿下交好?
一个乡下地方来的商户女?
倒是有曾经和赵映真交好的夫人瞧见了她的腿,“公主殿下,您的腿…”
赵映真满不在乎的笑笑,“轻信奸人,残了半条腿。”
“啊?”那夫人捂嘴惊呼,“竟有人敢害当朝公主?”
赵映真含笑瞥过温婉的脸,“无妨,他们活不长久。”
温婉笑笑,不置可否,只是乖巧跟着众人落座。
“今儿个请大家来也是热闹热闹。听闻最近京都有一出名叫《贵女》的好戏很是风靡,本宫腿脚不便,久不出来走动,也不清楚诸位喜好什么,便偷了懒请大家看这出好戏。”
温婉心里一紧。
赵映真这一招釜底抽薪出乎她意料。
底下已经有人陆陆续续应着,“别说,眼下京都各大茶楼中都演这出《贵女》,听说就连东宫那位也去瞧过,说是比戏班子排得还要好。我一直想着什么时候也去凑个热闹,不曾想今日在公主府这儿一饱眼福。”
这位夫人,倒是个嘴巧的。
“那可真是巧了。”赵映真的视线再度飘到温婉脸上,她那血红丹蔻的手遥遥一指,将温婉摘出来,“诸位夫人还不知道吧,这出大戏便是这丫头写出来的。”
众人惊愕的望来。
那小娘子背脊挺直,脸上笑容不变,“让诸位见笑,不过我可没有这样的手笔,只是略花了几个小钱,请了几个秀才写了这个本子,也是图个乐呵。”
赵映真笑着斥她,“这丫头是个财迷!从前在播州的时候,她就开了个酒楼。为了卖她那御酒瑞果浆,把整个播州城的夫人小姐们荷包掏空,她愣是想出追番的主意。”
有人就问:“这…什么是追番?”
“追番就是把这话本子拆成好几回,引得那些夫人小姐日日流连酒楼。这丫头狼子野心,只怕把算盘打到京都来了!你们可得小心防备着她!当心家里的万贯家财都被这奸商给搬空了去!”
赵映真语气亲昵,可话里话外却全是拿她商户女的身份吸引火力。
表面笑嘻嘻。
背地里捅刀子。
这招…可太熟了!
赵映真这一招纯属是关公面前耍大刀。
温婉立刻笑着接口:“公主殿下还说我是奸商,当初若不是您拿地契入股,又哄着我,我哪儿敢闹这样大的阵仗?如今咱两平分收益,您可倒好,如今一口一个奸商叫上了,民妇可真是委屈呀!”
众人只晓得十五年前宫乱以后,长公主赵映真不知下落,这次因牵连走私案又被调查,这才回了京都。
至于赵映真这十五年中做了什么,众人只一味装瞎作哑。
赵映真呵呵笑,“瞧瞧,这丫头可真是半点亏都不肯吃!罢了,你我难得相见,赶紧看看这戏吧。”
很快,管家嬷嬷引着几个年轻稚嫩的姑娘上场。
那领头的姑娘一抬眼,视线落在温婉脸上,随后瞳孔定住。
而温婉同样脸色微变。
她下颚线紧绷,只看了一眼台上那人便迅速抽回视线。
赵映真今日请的是教坊司的人!
不。
赵映真或许查到她和孙兰芝的交情,准备用孙兰芝向她发难?
孙兰芝瞥见温婉别过去的头,又瞧见首位上坐着的那人,再一想到前两日收到的那张纸条,如坠云雾。
那位不是播州城的莫掌柜吗?
可嬷嬷口口声声说得明白,今日贵人是长公主殿下。
那纸条到底是温姐姐还是其他人递给她的?
第493章责打
若是其他人…
孙兰芝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里!
此局,请君入瓮!
孙兰芝来不及多想,便被嬷嬷推着往前。
《贵女》的本子教坊司的姑娘们排演了好几日,台词已经是滚瓜烂熟,更不必提手边还有提词的手稿,他们只需要像红楼那有声书一般,念出台词和剧情便是。
《贵女》不同于《娇娇传》和《真假千金》,这是一本志怪小说,讲的是一个女子被攀高枝的夫婿杀害,化作幽魂重生在别人身上报仇的故事。
其中的反面角色便是抢走女子丈夫的公主,公主坏事做尽,不仅杀了女主,还杀害女主全家。真相败露,眼看女主一家就要沉冤昭雪,那位公主手里凭空多出一张圣旨,并以此威胁皇帝就范。
皇帝有口难言,只能释放公主。
剧情到此便戛然而止。
花厅的人听得很认真,到最后结尾的时候显然意犹未尽,有人痴痴发问:“这位公主既有圣旨在手,只怕月娘这杀父之仇…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有夫人拿帕子抹眼泪:“她那丈夫为了权势地位便狠心杀妻,实在可恶!由此可见,女子若是遇人不淑,不仅连累自身,还要危及全家!”
温婉心里不安,看不透赵映真今日举动,偏赵映真还笑着问她:“温小娘子,你若是月娘,接下来你要如何应对?这话本子既是你写的,那你定然知道后面的剧情…”
温婉不得不佩服赵映真!
牛!
鸡问路问到黄鼠狼家中了!
这《贵女》的戏本子一出,赵映真定然就知道温婉这一招是冲她来的。她想不出答案,竟直接询问温婉!
“对呀,温娘子,你快告诉我们后面月娘还要如何报仇?”
“这位公主拿着圣旨,陛下忌惮,难以对付!”
“你就透露给我们一星半点,我们保证不往外露!”
夫人们七嘴八舌的起哄,温婉张张嘴,正要找借口推拒,冷不丁看到赵映真瞧向孙兰芝的视线。
她笑着冲孙兰芝招手,“这丫头口齿伶俐,长得就跟一朵花似的,叫人瞧着心里就舒畅。来,到跟前来伺候。”
教养嬷嬷犹如受了天大恩赐一般,先是下跪谢恩,又推着孙兰芝近前。
孙兰芝和温婉目光短暂交错。
孙兰芝看见温婉那紧抿的唇角,心中便有了分寸。
今日请君入瓮。
请的便是温姐姐!
要怎么才能救她?
怎么才能救自己?
赵映真身边那侍女微微侧开,“给公主殿下斟茶。”
孙兰芝手肘被人暗里一撞,茶壶从手里脱落,滚烫的茶水一下砸在赵映真大腿上,痛得赵映真当场痛呼一声,迎头痛骂孙兰芝:“你这该死的奴才,连这点小事也做不好!”
那丫鬟一把推开孙兰芝,“你这贱婢好大的胆子,公主殿下腿伤未愈,你也不仔细着点!来人,将她给我拖下去重重的打!”
一左一右两个健仆拖着孙兰芝就往外去,赵映真拿帕子掸衣裙上的茶渍,转头笑吟吟的看着温婉,眸色讥诮而锋利:“哟,刚才说到哪儿了?对了,就那出戏,温娘子,若是你…你当如何应对?”
温婉抿唇。
外间传来一声又一声的木棍落在皮肉上的声音,夹杂着赫赫风声,还有婢女那清晰而冷漠的报数声,却始终不闻孙兰芝求饶。
温婉咬住下唇,手紧攥住衣袖,后背有凉凉冷汗。
百密一疏。
昨晚她和魏峥盘算许久,却没料到赵映真会用孙兰芝做切入口,单刀直入,简单粗暴。
赵映真拿孙兰芝的性命威胁她。
今日若不说出个所以然来,她定会要孙兰芝的命。
孙兰芝如今沦为贱籍,性命犹如草芥,当朝公主打死一个奴婢,京都的百姓说两句嘴,便也过去了。
那位刘夫人倒是瞧出一丝丝不寻常,当下笑着打圆场道:“殿下,您的衣裙湿透,不若先行回房更衣吧。这《贵女》后半场内容,我一定帮您逼问出来!”
“也好。”赵映真起身,正在温婉松一口气的时候,又听见赵映真吩咐左右,“这件衣裳是皇后娘娘赏赐的,那贱婢弄脏了本宫的衣裳,罪无可恕!”
又一声冷笑,“打!给我打到她发出声音为止!”
温婉登时头顶犹如一盆热油浇下。
她咬破了舌尖,蓦地站起来拦住赵映真的路,瞳孔散发摄人寒芒,“殿下,皇后娘娘仁德心善,绝不会因为一件衣裳而怪罪下人。娘娘想知道这故事的后一回,您把民妇烤了吃了,民妇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
她笑得苍白,“这故事…写了一半,下半场还不知如何下笔。民妇实在是无法作答。”
“你这丫头…”怪罪而亲昵的语气,叫人听不出半分情绪,赵映真接过丫鬟递来的拐杖,“罢了,再问下去真成审问了。”
“那这罪奴…”
“就你心善!”赵映真眯着眼睛,皮笑肉不笑的嘱咐左右,“把人放了吧,就当是给未来国公夫人一个薄面。”
国公夫人?
温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