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幻之微微偏过头来,指了指儿子脸颊上被掐出的几个渗血指甲印,眼里全是冰冷的杀意。
但当初他们已经说好,金铃儿体内养着许多蛊虫,不能怀孕,金幻之生下的男孩全都要认金铃儿为母。夫妻俩有求于人,岂能不忍?
余飞翰微微摇头,示意妻子藏起不忿的表情。
金幻之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宁远侯府的方向。这是让余飞翰唆使金铃儿去与方众妙争斗。两个女人都身怀秘术,道行匪浅,不管是驱狼吞虎还是驱虎吞狼,总归要让她们两败俱伤才好渔利。
余飞翰轻轻点头,已然领会妻子的意思。
金铃儿正被一颗山楂酸得倒牙,丝毫也未察觉夫妻俩的异样。
伸手逗弄了儿子片刻,余飞翰揽过金铃儿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铃儿,在马车里,随你怎么胡闹都可以,但若是入了宁远侯府,见了方众妙,你却要安分一些。空穴不来风,有关于她的传言未必就是假的。
金铃儿开心的表情立刻阴沉下来。
余飞翰捏住她下巴,迫使她抬头,语气越发严肃,之前说什么休了她的话,往后提都不能再提。她是大周国师,身份比你这圣女贵重得多。大周皇帝见了她也要行礼,而你却是要向她下跪的。
金铃儿瞬间炸毛。
她猛地推开余飞翰,指着对方的鼻子怨毒地说道:夫君,你竟敢如此辱没我!让我给方众妙下跪是吧!好得很!我一进府就给她下傀儡蛊,叫她当众给我磕七七四十九个响头!我要她颜面无存!
越想越是来气,金铃儿恶狠狠地开骂,你们怕她,我可不怕!中了我的傀儡蛊,我要她连人都做不了!我要她住马棚,吃马粪。我要她见人就咬,逢人就吠。我要她神憎鬼厌,受世人唾弃。
余飞翰连忙把金铃儿抱入怀里,劝说道,别胡闹!一山还有一山高,你未必是方众妙的对手。
这话更是火上浇油。金铃儿张牙舞爪地挣扎一番,语气森森地说道,夫君,你很快就会知道我与方众妙谁高谁低。
余飞翰把金铃儿摁在怀里拍抚,然后侧过头,递给金幻之一个大功告成的眼神。
夫妻二人微微抿唇,笑得十分隐秘。
不多时,宁远侯府到了。
一名侍卫上前敲门并说明来意。
门房探头看了看,然后打开旁边的小角门,不冷不淡地说道:进来吧。
透过车帘往外看的金铃儿脸庞立时扭曲,金幻之和余飞翰也有些意外。
此行也算是荣归故里,不说夹道欢迎,府里总该出来个管事看一看,问一问,然后再把阖府主子全都叫来开门迎接吧?现在这一出算什么?
余飞翰感到了莫大的侮辱,立刻沉着脸跳下马车,三两步跨上台阶,盯着门房看。
你不认得我?
门房满脸莫名,愣愣答道,认得啊。我可是家生子,看着你长大的。
不自称奴才,也不唤一声侯爷或是大老爷,这门房好生无礼!
余飞翰几乎气笑了,诘问道,既然认得本侯,为何不开正门,也不通禀?
门房挠头说道,可是皇帝来了也走这个门,你总不能比皇帝更尊贵吧?
余飞翰:
跳下马车走到门前的金幻之和金铃儿:
夫妻三人面面相觑,好半晌都找不回自己的声音。这门房简直狂妄得没边儿了!什么叫做皇帝来了也只能走角门?这宁远侯府是什么无上宝地,仙神禁行吗?
余飞翰勃然大怒,正欲发难,却听身后传来一道凉薄的声音,哟,余飞翰,你这活死人终于出现了。
余飞翰回头看去,发现来人是大长公主,自己曾经的上峰。
只见大长公主撩开衣袍大踏步地上了台阶,侧身走入小角门,蔑笑道,门房并未诓你,赵璋每次过来都只能走角门。本宫与各位宗亲也是如此。能让这座宅邸敞开正门,跪地相迎的人,唯有方众妙而已。
话落,她看了看金幻之抱在怀里的小世子,语气不善地说道,余飞翰,你既然已失了贞洁,这次回来便接了休书自行离去吧。说完也不管众人是个什么表情便风风火火地入了府邸。
门外一片死寂。
过了好一会儿才传来金铃儿咬牙切齿的声音,夫君,这座府里的每一个人都得死!
她摊开黑漆漆的手掌心,无数细小蚊虫竟从她的皮肉里钻出,向着敞开的角门里涌去。
门房的眼耳口鼻皆有蚊虫钻入,但他却全无察觉,只是不耐烦地呵斥:你们进不进?不进我就关门了。
蛊虫侵占人脑需要一定时间,为了进入宅邸,散播更多蛊虫,金铃儿只能忍。她磨了磨后槽牙,拉着余飞翰挤入角门。
金幻之抬头看了看半空中未曾离去的几只蛊虫,不由嫣然一笑。
这不就斗起来了吗?等到阖府众人全都变成金铃儿的傀儡,方众妙的权势、财富、人脉,不都是她金幻之的囊中物?
第568章 废了你
余飞翰在前行走,身后跟随着金铃儿和抱着孩子的金幻之。三人带来的侍卫和随从也都从角门乌泱泱地挤进来,弄得府中好一阵吵闹。
听见响动,不少仆役走到路边查看。
余飞翰那张英俊的脸并无多少改变,惹来了许多瞩目。但也仅仅只是瞩目而已。没人磕头行礼,没人惊呼侯爷,没人上前请安。
大家微微睁大眼睛,露出一点讶异,也就罢了。
这样的冷待,对余飞翰而言不啻于莫大的羞辱。他冰冷的目光一一扫过这些下人的脸,暗自将所有人记在心里。
待他重新掌控侯府,这些人自然都要处理干净。
瞥见空中飞过的蚊虫,余飞翰眼里的怒火却又瞬间熄灭。
倒是他忘了,这些人压根不用处理,中了金铃儿的傀儡蛊,他们日后会是最忠心的奴才。被掏空的脑子可想不到背叛这个词儿。
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余飞翰回过头朝金铃儿招招手。
金铃儿连忙走到他身边,亲昵地搂住他的胳膊,一副正室夫人的派头。金幻之跟在两人身后,脸上竟然也带着满意的笑容。
三人径直来到正院。
看见迎面而来的大管家,余飞翰冷声问道,方众妙在何处?叫她出来见我。
大管家竖起一根食指,压低声音说道:嘘,今日旬考,小少爷们都在厅堂里,莫要喧闹。
旬考?小少爷们?
余飞翰想起了情报里记述的那两个孩子,似乎一个名叫余沧澜,一个名叫余江川,分别继承了宁远侯和忠勇侯的爵位。
一门双侯,真真是煊赫到了极点。若这爵位不是夺了自己的,余飞翰定然会露个笑脸。
他眸光变得冰冷无比,侧头看向金铃儿。
金铃儿冲他眨眨眼睛,摊开的掌心里又飞出许多蛊虫。这些蛊虫每一次挥动翅膀都会播撒毒粉,令人心智迷乱。
故而,即便看见一大团黑漆漆的蚊虫在自己眼前飞舞,大管家也没有露出惊讶的神色。
他看向后面走来的金幻之,以及一群侍卫,严厉地说道,任何人不得在此喧哗,否则一律撵出去!
金幻之笑了笑,心里却极其恼火。她的温柔贤淑都是装的,实则脾性比之金铃儿还要睚眦必报。这一回她倒是要看看,究竟是祁国圣女技高一筹,还是大周国师神威盖世。
三人继续往里走,来到门边才发现,厅堂里竟然站满了小孩。
余双霜,余问清,余秋柏,余盼春,这是自己的两个孩子以及二弟的孩子。余飞翰神色一冷,目光随即便凝在了余问清身上。情报里记载,这是姜雨柔跟二弟通奸生下的孩子,于自己而言是个巨大的污点。
余飞翰杀念顿起,冰冷的眸光扫过另外那些孩子,再三比对才确定了谁是余沧澜,谁是余江川。
乌泱泱一群孩子,大的小的,高的矮的,胖的瘦的,全都腰杆笔挺地站在堂中,虽然极力摆出肃容,却难免紧张地吞咽口水。
余飞翰顺着这些孩子孺慕的眼神看向上首,坐在主位的女人令他瞳孔微微一缩。
他素来都知方众妙美貌,但那人美则美矣,却空洞肤浅,像个木偶。但如今的她却好似星辰万千,霞光万丈,竟是美得惊心动魄。
自己记忆中那个予取予求,卑躬屈膝的方众妙,似乎已经死在了不知名的角落。
情报里说她失忆了,然而失忆真能促成如此巨大的改变吗?
余飞翰压下翻涌的心绪,再去看坐在方众妙两侧的几人,眸光又是一暗。
钱同山竟然在宁远侯府当西席?史正卿竟也屈尊降贵,坐着旁听。另有自己的死对头齐修、曾经的上峰大长公主,以及四位史家大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