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了吗?
为什么脚下的地不能裂出来一条口子让她钻一钻?
事到如今,谈丹青实在想不到别的办法。
只有一招——
转身就跑。
看着谈丹青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又在他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刻,转身就跑。
绪东阳确认这一切真不是他做梦做多了出现的幻觉后,立刻气炸了。
他没看错。
也没白日做梦。
谈丹青就在他家门口。
他垃圾不扔了,鞋也不换了。
穿着一双棉布拖鞋就冲了下来。
“谈!丹!青!”
谈丹青飞快跑到车前。
慌慌张张间,锁车和解锁两个键按错了。
车门怎么也拉不开。
她浑身发抖。
无地自容。
怎么就被绪东阳发现了?
现在绪东阳要怎么想她?
分手是她提的。
甩人的时候那叫一个潇洒。
结果这才过了多久,就被逮到在前任门口哭丧。
换谁都觉得晦气吧。
谈丹青本来真不想哭。
但现在实在是眼眶里进了沙子,眼胀,有阳光在咬她。
太丢人了!
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她姥姥家在太平洋……
谈丹青狠狠咬着嘴唇,背身刻意不看绪东阳的脸。
刚刚绪东阳开门时,门露出一条缝。
一瞥而过,她似乎看到了一双女人的鞋。
她不太确定自己有没有看错。
但无论她有没有看错。
他们都已经分手很久了。
绪东阳完全可能交新女朋友。
可能还是和他一样的同龄人。
如果这样,她现在出现在他门口。
不是自取其辱?
她能吃苦,很能吃。
让她吃什么苦,她都没问题。
但她受不了丢脸。
“谈!丹!青!你给我站着!”
绪东阳的大吼惊雷似的在身后炸响。
千钧一发的时刻,谈丹青终于拉开车门。
就在她要上车时,绪东阳一个跨步就迈了过来。
大手一拍,将她好不容易终于拉开车门给她重重拍上。
“谈!丹!青!你!什!么!意!思?”绪东阳气得鼻翼翕动。
谈丹青抓着车门把手,像抓着自己的救命稻草。
幸亏她借的车不是特斯拉,还有把手给她抓。
“路过。”谈丹青背过身,用手背敷衍地将脸上的眼泪一抹,微微昂起下巴,一脸风轻云淡地说:“开错道了,过来转转。”
“路过?你路过路过到三楼。”绪东阳说。
谈丹青被戳破了,着急地反呛回去,说:“这我快乐老家,还不许我回来看看?”
“好,你回家看看,”绪东阳永远都顺着她的话头往下说,然后在她不经意的时候,猛地戳破,“那你在门口哭什么?”
她脸上挂着的眼泪是最大的铁证,谈丹青再也想不出搪塞的借口,她用手背捂眼睛,“没有!你看错了。”
“我看错了?”绪东阳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熟悉的高温又蔓延开来。
太久没有相见相处,她都忘了绪东阳的体温有多炽热。
像大西洋温热的暖流,流经之处,密匝匝漂浮着的坚硬冰川,逐一融化。
他强硬地将她的手挡了下来,逼她露出发红的眼睛。
他直直地盯着,这双此后只在梦里出现的眼睛,冷冰冰地说:“谈丹青,你是觉得我瞎吗?”
谈丹青的眼眶更红了,她双手又被绪东阳抓着,想遮都遮不住。她眼睛雾蒙蒙地,恨得直咬牙,说:“我哭个屁!我要哭也是后悔房子卖你卖便宜了。一卖给你就涨价,换你你不哭?”
“谈!丹!青!”绪东阳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这个名字。
他被谈丹青气得胸口疼,肺叶灌不进一丝活气。
如果他有一天英年早逝,一定是被谈丹青给气死。
真是差这点钱吗?
她谈丹青是差这点钱就坐在人家家门口哭的人吗?
她就是……
就是……
“学,学弟?”
“阳哥?”
“绪东阳?”
“小谈?”
“丹青姐?”
“谈丹青?”
魏帆学长、王越桓、还有一众学长学姐,双双拎着购物袋,在他们不远处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俩。
空气尴尬得好像有三个黑点飘了过去。
两人明显看起来都红着眼眶。
绪东阳紧紧攥着谈丹青的手腕,谈丹青则一脸羞愤欲绝。
这“执手相看泪眼”的场景,怎么看都像一场激烈争吵结束后的戏码。
“诶?丹……丹青姐?”王越桓眼尖,一眼就认出了谈丹青。
狐疑又八卦的眼神在两人之间扫来扫去。
谈丹青立马背过身。
太社死了!
绪东阳上前一步,高大的身躯不着痕迹地将她挡在了身后,也挡掉了大部分探究好奇的目光。
他现在的状态,也不比谈丹青好到哪儿去。一开口声音沙哑得吓人,他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说:“你们先上去吧,门没锁。”
他看向王越桓,王越桓立刻心领神会地救场:“我知道门牌,都跟我走,快走啊,东西沉死了!”
大部队也如梦初醒,“走了走了,几楼啊。”
“三楼。”王越桓说。
他在楼梯口招呼着,忽地停了下来,回头扬声问:“对了,丹青姐,我们今天来绪东阳家吃火锅的,人多热闹,你要一起来么?”
“咳,我不用了……”谈丹青搜肠刮肚地找理由,声音干涩,“物业只让我的车进来二十分钟。”
她佯装无所谓地低头看时间,后知后觉地看见自己戴的表还是绪东阳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那种无地自容的感觉更甚,忙将双手反背在身后。
绪东阳刚才抓谈丹青手的时候就看到了。
他垂下手,指尖发抖。
“我跟物业打电话。”他掏出手机拨号。
“走吧走吧,刚好一起。”王越桓煽风点火。
“刚刚谁怪我菜买多了的?我就说不多吧!”绪东阳一位爽朗的学姐直接上前,不由分说地一把挽住谈丹青的胳膊。
谈丹青身体瞬间僵硬得像块木头,想挣脱,却被学姐更紧地架住,半推半就地就被簇拥着往楼道里带。
*
踏入玄关的刹那,熟悉又陌生的气息扑面而来。
谈丹青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门口鞋柜旁。
那儿确实散落了几双鞋,其中有一双米色的女士乐福鞋,款式简洁,看起来像是——学姐穿的。
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随即涌出一股更深的窘迫。
她刚才又误会了。
她仔细地环顾四周。
男生住的家,没什么审美和讲究,一切都是以实用至上。
绪东阳应该刚搬进来还没多久,只购置了桌椅和沙发。
客厅角落养了许多绿萝、薄荷,一丛丛绿色的叶片郁郁葱葱。
沙发旁边还有一台陌生的落地灯,位置是老位置,但样式却和以前不同。
她买的那盏是复古极繁南洋风,而绪东阳这盏,一看就是在楼下超市买的。
物是人非的酸涩感,无声蔓延。
“你们是放假来江城玩儿?”绪东阳和王越桓两人在厨房洗草莓,谈丹青在客厅和魏帆学长还有几位学生聊天。
今天来的其实不只是绪东阳的同学,还有同学家属。学姐就已经结婚了,老公是程序员。
“也不算旅游。”王越桓在厨房里扯着嗓子帮忙回答,“教授和魏帆学长有个课题研究,是分析小微企业的法律风险和防控,选了江城的几家企业做试点,我们是过来调研的。刚好阳哥说他家就在这边,而且房间很大,就让我们过来吃火锅打打牙祭。”
“原来这样。”
学姐了解了一些八卦后感慨,“原来绪东阳跑前跑后的案子,就是丹青的公司呀。那个案子我也全程关注了,打得真漂亮。很多小微型企业对上行业龙头要吃闷亏,没想到这次是他们吃了鳖。”
“丹青姐公司的那个案子我全程跟的,最开始真的就是个很小的案子。但是绪学长特别上心,天天在教学楼堵教授。”
“他不只堵我们教授,还堵设计院的教授。设计院的老师都怕他了,还来跟我们教授告状。然后你猜我们教授说什么?”
“说什么?”
“我们教授说,他们公开课的章程里面本来就有问题,指出来还不肯改,该他们的!”
“哈哈哈……”
谈丹青正端起一杯水,听到设计院几个字,手指猛地一颤,温水差点洒出来。难怪她明明没有参加结业考试,却还是收到了t大的证书。
她举起水杯,眼睛藏在杯沿后,看向厨房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