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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文斋 > 都市言情 > 不用给甲方人工呼吸 > 第91章
  见他没有抗拒治疗的意思,心里隐约松了一口气。不多问到底为什么把自己弄成这样,拉开帘子。
  季光远几乎是瞬间就撞到她眼前:“怎么样了!”
  赵昕压低声音:“人醒了,现在生命体征平稳。但他各项指标都还是非常高,心脏负担很大。”
  帘子挡住的床上,季苇一安安静静如同不存在,赵昕对季光远和丛然比了个手势:“一定不能刺激他。”
  丛然听了这话连忙点头,顺势就瘫坐在一旁的沙发上。
  病房里的氛围实在很微妙,赵昕打了个招呼就准备带着护士离开,临走时目光扫过病房里的第四个人。
  等待的时间里,丛然把丈夫的手掐出几道指甲印,夫妻俩彼此依偎地站着,而这位至今不太清楚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青年人形单影只立在旁边。
  六月天里,病房里开着冷气把室内调节成盖着被子刚好的温度,他只穿了短袖,按理说应该觉得很凉爽,汗出得却如同水洗,衣服裤子上都是大片的深色水渍。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耳朵不好听不见,他们说话时,对方只一动不动地盯着帘子上隐约透出的阴影。
  张渊走过去,撩开帘子进入小小的空间内。
  季苇一向右侧背对着他,起初以为是他父母进来,听到帘子响动也实在没力气转身,索性就这么沉默地躺着。
  半天没人说话,才意识到可能不对,哑着嗓子开口:“张渊?”
  嘴里血腥气未散,说话时刺激喉头,恶心的感觉涌上来,他赶紧又闭紧嘴巴。
  张渊从他喉头不自然地滚动中察觉到异样,扶着季苇一转过来,把插了吸管的杯子递到他嘴边:“漱口。”
  水红色的液体落进垃圾桶里,喉头深处仍是咸腻腻发腥,季苇一却不愿意再喝了:“好了。”
  □□潴留打了药,医生不让他下床,他更不想老是上厕所。
  一来一去帘子已经被掀开了,他看一眼站在一旁犹豫着不敢上前的父母,把目光落在张渊身上。
  吐血的时候他抱着他,现在衣服上不是血渍就是汗。
  季苇一说:“去把衣服换了。”
  睁开眼睛一会儿也觉得很累,说完就半趴在枕头上喘气,重新睁开的时候发现张渊还站着不动。
  又说:“衣服上有血的味道。”
  张渊眼睛眨了眨,露出一点松动的神情。
  季苇一继续说:“我嗓子里也是,想喝点凉的。”
  成功把人打发走,他又把目光转回到父母身上。好像连绵而锐利的藕丝,牵着二人来到他身边。
  欲言又止,不敢开口。
  吵架时激烈的情绪随肾上腺素水平降低而趋于平静,身体极度疲乏虚弱,连生气的力气也没有,就也真的不再生气。
  只是慢慢抬起那只重新接起输液管的手,举到眼前看。
  床边二人立刻紧张起来,丛然试图拦住他的手伸到半空,却又生生顿住。
  父母的无措和父母的管教同样让季苇一感到一阵刺痛:“我不是故意的。”
  “嗯?”
  他把手放下去搭在心口,笑了笑:“刚才很痛,不是故意的。”
  “……”这下丛然又要掉眼泪,扑过去握着儿子的手,只觉得又湿又凉金鱼一样,终于忍不住趴在他床边呜咽出声。
  季苇一心里五味杂陈,想要安慰她,可稍微动动脑子大脑就一片空白。除了躺着,什么也说不出来。
  好在丛然很快就平复了情绪,重新站起来时只是眼眶很红。
  季光远站在那里,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季苇一看着张渊消失的门口,忽然道:“别为难他。”
  从鼻子里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季光远没应声,半天吐出一句:“晚点,你哥来看你。”
  晚点其实没多晚,季津到的甚至比张渊回来的还早。夫妻俩一时实在不知道怎么掌握跟季苇一相处的尺度,他一来,嘱咐两句离开病房。
  在路上一定得到了很多叮嘱,季津一来也不敢说什么,不尴不尬地坐在他身边。翻着他的病历,轻轻叹气:“我昨天打电话的时候,你就在医院里了?”
  “嗯。”
  “是我不好,我应该发现的。”
  季苇一有一搭没一搭的应:“没有。”
  “这段时间,我对你关心太少了。”
  “你有自己的家庭。”
  他说到这里,季津憋了半天的话终于还是要出口。“我倒也希望你组建家庭,但是你——”
  脾气上来,可实在不好发作,又生生憋回去,面目都有些扭曲了:“我要早知道这样,我才不让你把他带回来。”
  季苇一忽然觉得有点好笑:“你不是要找什么天乙贵人?”
  不提还好,一提季津更来气:“什么天乙贵人!那全世界属牛的人多了,我就应该给你雇八个——”
  他话音未落,张渊提着蜂蜜饮料走进来,后半截又给咽下去了。
  季津撇两眼很难说是拐跑自己弟弟还是有幸被自己弟弟拐跑的人,装模作样咳嗽两声:“买水也不买点贵的,不是自己的钱还舍不得花?”
  立刻就被季苇一下逐客令:“我累了,你走吧。”
  恃病行凶蛮横霸道,季津确实也拿他没办法,倒回头换个角度又找补了一句:“把家里人都赶走,你倒也真舍得使唤他。”
  张渊走过来,把手里的东西放在床头上,眼睛却追着季津的背影。直到他完全消失,才拿起插了吸管的饮料递到季苇一嘴边。
  喊着要喝点甜的无非只是个托辞,糖水略沾沾季苇一的唇,他就又摇头推开了。
  张渊没有强求,帮他调整一下姿势,又去按摩他的腿脚。水分还是没能很好的代谢,一捏一个坑。他按着按着,心里忽然慌张起来。
  问季苇一:“他们,还回来吗?”
  他自己也说不好,究竟希不希望让季苇一的家人回来。对方在的时候,他总觉得那些没有落在身上的目光也像山一样重,哪怕不看他,无形的压力只要共处一室就会存在。
  但是,仅仅是对于他自己而言。
  其他与季苇一相关的事,虽然因为吵架害得对方又受了苦,但医生说过的话一连几日不断盘桓在他的心头。
  “你不是他的亲属,有什么事情你做不了主。”
  季苇一没答,他其实也不确定他们是不是很快就会再回来。但是张渊很关心他家里人还来不来,这件事莫名让他有些烦躁起来。
  方才就藏在心中的一个问题,再一次浮出水面。
  “张渊,其实你想要他们知道的吧?”
  忽然被戳中心事,张渊身体猛然一凛,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指甲嵌进掌心。
  他不知道。
  季苇一看着他的反应,很无力地笑了笑:“我是不是太任性了?”
  他凭什么让张渊承担这些责任和压力?
  可就算自己也想到了这一点,一阵委屈还是从心底油然而生。
  张渊连忙重重地摇头,太用力,耳朵里的助听器甩飞出去,滚落到床底下。
  季苇一看见他有些狼狈地去捡,忽然被提醒对方的状况,实在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还要因为这些事情闹脾气。
  明明,已经做了很多了。
  他不该这样的。
  或许是重病导致体内激素也开始紊乱,这段时间以来,情绪失控的次数好像变得越来越多。
  憋闷的感觉开始从心间胀开,他努力保持在正常的呼吸节奏里,佯装无事。
  好在,忽然有护士进门:“医生叫家属过去一下,有个药需要自己去买。”
  张渊朝床上看过去,季苇一抿着嘴不说话,比了个手势叫他跟去。
  等张渊前脚刚离开病房,季苇一把被子往上拉,眼泪开闸一样滚落下来。
  张渊再回到病房时,背对着他的一坨被子鼓鼓囊囊。
  害怕季苇一出了什么事,他两步跨过去要把被子掀开,触碰到的瞬间却摸到了颤抖。
  他愣了愣,轻轻把耳朵贴上去,听到细碎的啜泣声断断续续。
  感觉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揪着,退开两步,沉默地站在一旁。
  季苇一哭了一会儿,憋得上气不接下气,从被子里探出头来,靠在床上喘了一阵。
  苍白的皮肤上,眼睛鼻子都透出水红。眼泪蹭在枕头上,湿漉漉把头发沾在脸上,弄得人不舒服。
  他翻了身,挪到干燥的一侧,才发现张渊就在旁边。
  愣了半天,鼻音很重地说:“滴的什么药啊?我怎么眼睛有点痒。”
  张渊走过去理了理被子:“我去问问医生。”
  第77章
  张渊出去了一阵子又回来, 迈进病房去洗手间拧了热毛巾给季苇一擦脸,只字不提问询的结果。
  就好像他本来也不是去问医生到底滴什么药会让眼睛发痒。
  泪痕被擦干净后,皮肤表面被小心的涂上防止干燥的乳液, 和氧气管来回接触摩擦的地方额外涂了凡士林。红肿的眼睛用冷凝胶敷上一段时间,拿下来的时候就只剩眼睑下方还有隐约细小的出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