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略过琳琅满目的书架,宋年边走边挑选,最后选了一本比较有意思的科幻类短篇故事集。
书放在书架的最上层,伸长胳膊踮起脚堪堪能够到,宋年费劲巴拉抽出那本书时,一个没拿稳,书从书架上掉了下来。
啪。
书落地。
打破了书店午间的静谧。宋年抱歉地朝过道里几个席地而坐的看书顾客笑了一下,蹲下身去捡书,不想又有一本书掉在了地上。
啪一声。
不是宋年这边,是在隔壁的过道。
于是直起身子的动作里,宋年挑了下眉,隔着面前的木质书架,依稀在摆放得严严实实的书缝里,看见了对面人俯身捡书的身影。
一晃而过的驼色风衣。
身形有点眼熟。宋年不甚在意地收回眼,转过身背靠着书架坐下,翻开了手里的科幻短篇集。
雨一直没停下,过了一会儿宋年看向过道里的八角窗,外面的雨越下越大了,他看了眼腕表,换了个舒服的靠坐姿势,决定将这本科幻短篇集看完再走。
一整个下午悄然流逝,等书页翻到最后一页,大雨也终于消停,为了表达自己对这本书的尊重,宋年走到柜台买下了这本他已经看完的书。
拿上画具包准备离开时,老板突然喊住了他,说他落下了雨伞没拿。
宋年回过头,看见了一把斜靠在柜台上的透明雨伞。
他愣神,说伞不是自己的。
店里客人已经走光,这把没有主人的雨伞被遗落在柜台上,书店老板看向屋外淅淅沥沥的小雨,好心地让宋年拿走这把雨伞挡雨。
被突如其来的大雨耽误了写生计划而郁闷的心情,因老板的善意赠伞而一扫阴霾,只是……刚走出书店的宋年突然发现,为什么他挂在画具包上的那只兔子玩偶的钥匙扣不见了?
……
五月,解决完国立美院这边的所有事宜,宋年和导师、同门约了最后一顿饭局,以及用心挑选了一份给房东阿姨的赠礼。
月底,宋年订下回国的机票。
飞机跨越山河湖海,横跨七个时区,终于回到了宋年朝思暮想的故地。
覃水稚早就在等在机场接机,见了面一个熊抱朝宋年扑过来,宋年差点闷死在覃水稚这姑娘炽烈的怀抱里。
“大艺术家,好久不见呐。”覃水稚在他耳边哼哼唧唧,挤出眼泪,上演久别重逢的戏码。
深情没两秒就原形毕露,覃水稚拍着宋年的肩膀,上下审视,啧啧感叹,“瘦了,但成熟了,瞅瞅这浑身洋溢的艺术气息,这打扮,这脸蛋,简直是行走的文艺小蛋糕。”
“够了够了,这里不发鸡蛋。”宋年笑着给了满嘴跑火车的覃水稚一拳。
a大毕业典礼在后天,宋年在学校附近订了酒店,然后和覃水稚约了饭,吃喝聊到晚上。第二天一早,宋年去监狱探望袁照临。
也是挺巧,出来的时候遇见了应川,对方的车停在看守所外的马路对面,宋年被喊了一声名字,迟疑地转过身。
应川摇下车窗朝他招手。
两人在市区一家高档餐厅吃饭,久别重逢一词适用于一年前那桩事件里的所有人,应川问宋年是不是回来参加毕业典礼。宋年点头,应川又问他毕业典礼结束后是准备回y国深造,还是留在首都。
宋年端起果汁喝了一口,垂下眼帘,“不知道,看情况吧。”
“方氏集团前阵子股权变动,后来又召开记者会,透露方聿即将卸任董事长一职。”应川停顿,有意识看向宋年,“你和方家还有联系吗?”
什么算有联系呢?当初离开的时候彼此两难,alpha甚至不敢和他说一句告别的话。异国他乡的无数个夜晚,宋年忍住思念,忍受分别之时没有告别的遗憾和小小怨气,转换心境,将自己全身心投入到学业上来。
忙碌可以减轻在思念中的煎熬,也可以在将来有一天自己成为后盾。
在做好可能要照顾一位终身失明的伴侣,而且伴侣龟毛又高自尊心、偶尔会变作脆弱流泪猫猫头的准备之前,养家糊口的责任自然而然就需要另一半多负担一些。
宋年想,他总要努力起来。
十多年的生活经历,锻就了宋年不屈不挠的性格,让他明白正是因为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是永恒的,所以幸运活着的每一天,都要格外珍惜当下的瞬间。
饭要大口大口地吃,路要大步大步地走,在春风里散步、与朋友醉酒夜话、要表达爱、要感受幸福、要尽自己一切一切的能力去感受当下生活的美好。
曾被困在阴暗潮湿童年里的方静淞,总是试图抓紧一切自己能拥有的东西,渴望永恒不变的人和事物,包括感情。
这是很久以后的今天,宋年想明白的自己和方静淞的区别。
于是理解登高跌重后的落差感对一个人的影响有多大,理解隔离室外alpha的沉默和不敢回头,理解当初对方所谓的放手。
可他是谁,他可是百折不挠的宋年呐。他才不要就这样放手。
首都初夏天里,微风掺着路边晚樱树的气息徐徐吹进校园,首都大学隆重的毕业典礼之上,一众学生代表走上舞台接受鲜花和掌声的洗礼。
成百上千人的礼堂内,观众席后排端坐着一位西装革履的男人。和其他准备向学子献花的观众一样,一束含苞欲放的白玫瑰就放在他的手边。
随着台上主持人发言结束,礼堂上空适时飘落彩带,周围学子在欢呼声中呐喊,并许下对未来的无限希冀。
男人拿起手边的白玫瑰花,缓缓从座位上起身。
穿行而过拥挤的人群,每一步,他脚步沉稳地踩在即将靠近心爱之人的台阶上。
好久不见。
我的爱人。
第113章 要不要过来
六月份,宋年拒绝了y国的工作机会,通过层层筛选,进入首都的一家出版公司做插画师。
职位发展前景不错,工资待遇尚可,办公地点在商圈写字楼,为通勤方便,宋年租住的公寓离地铁站很近,押一付三,房租自然也不便宜。
入职第一天结识同事,印象都不错,期间和国内导师组过一次饭局,导师言语间对他寄予厚望。
学美术的不比理工科,前期积累人脉很重要,宋年也明白这一点。现在工作以赚钱为主,等稳定攒够钱,才有机会和画廊合作。
每天早九晚五,不定时加班,新人入职需要学习的东西很多,有时候不是宋年自愿加班,而是画稿有截止日,遇到规矩多的甲方,加班改稿都是家常便饭。
如果只是工作上的事情宋年尚且还能应付,偏偏私下里还饱受某人的短信骚扰。
嗯,是骚扰,宋年再次确信。看着微信界面自己对某人的备注,不知不觉又把“方静淞”三个字念了一遍。
聊天记录停留在今早七点的那句“早安”,往前划,是昨晚十点的“晚安”……对方的早晚安问候可以追溯到宋年毕业典礼的那天。
宋年突然后悔了,好像不该这么早就把自己的联系方式给出去。
“宋年,你的咖啡。”
宋年从工位上抬起头来,见同事刚从前台经过,拎着外卖袋递给他。
宋年疑惑,“我没点东西。”
“不是你点的吗?”同事看着订单上的收货人,“名字写的就是你,朋友给你点的吧。”
宋年接过外卖,确实收货地址和名字都没错,迟疑地打开袋子,里面是一杯榛果风味拿铁和一小份芝士蛋糕。
宋年看见东西后更疑惑了,他给覃水稚发过去消息,问东西是不是她点的,但这姑娘应该在忙,一时半会儿没回消息,宋年想了想,除了水稚能给他点外卖,也没别人了。
正好要赶稿,午休时宋年没下楼吃饭,就着这点东西随便对付一下。覃水稚那边终于得空,回了宋年一个问号,宋年放下手里的芝士蛋糕,拍了拍手,拿起手机将东西拍给她看。
“不是你给我点的吗?”
覃水稚说自己忙成狗了,早饭都没来得及吃,哪有功夫给他点外卖。
“你回国才多久,联系方式都没几个人知道,而且你刚入职,知道你公司地址的也没几个吧。”
覃水稚这会儿刚出实验室准备觅食,她在那边伸了个懒腰,看热闹不嫌事大,说:“你自己好好想想呗。”
她可是记得,毕业典礼那天方静淞突然现身学校礼堂,不止自己惊掉下巴,覃水稚亲眼看见宋年傻愣愣地接过某人的鲜花,半晌都说不出话。
原本打算在毕业典礼结束后再聚一餐的计划也泡汤了,覃水稚这姑娘拎得清,她可不想当电灯泡。
后来眼睁睁看着好友坐上前夫的车,倒是没离开,车就停在校门口的路边,车窗开着,光天化日之下的,两人还真没发生什么。
覃水稚放慢语调,有意调侃:“是不是那谁……”
“谁?”刚反问出声,宋年突然意识到能干这事的还有一个人,他噤声,听见覃水稚在那边故意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