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非要这么悬乎吗?
脑中替边柏远编排了上万种借口,谁能想到这么骇人听闻呢?
“如果发布会成功,我离你们家远点就是了。”严西时惺忪着疲累的双眼说,一句“活着可真够累的”简直不足以概括此时的境地,严西时觉得边柏远还算有趣,但这种有趣背后的故事……却足以消磨他探寻真相的意志。
边柏远突然恶狠狠地:“我赌上身家性命,也一定不能让你得逞。”
“那你知道我在干什么吗?”
“你想用假消息拉升股价,来达到你卷钱出货的目的,可是爸爸的技术远远达不到你们要宣传的,你就不怕证监局来查吗?”边柏远说,“他只是个动物学家,利用神经网络体验虚拟人生是他这辈子都做不来的事情,严西时,我一定会打乱你的计划。”
“那你担心我吗?”严西时沉吟道。
边柏远一手压住严西时的袖口,一手摸了摸他不知温度的额头,好像在说“你发烧要他妈吃药”,口中不忿地说:“我只担心爸爸。”
“边柏远,那你的名字是什么意思?”严西时感受着近在咫尺的体温,神志模糊地盯着边柏远。
“跟爸爸的名字合在一起就是‘柏林很远’,而柏林是他一生都想去留学的地方,可惜他一生都不得志,难求一个志在必得。”边柏远的耐心还没售罄,只是呼吸粗浊,眼睛也在火辣作痛,心里剥开层层难以言说的东西,最后深藏的仅有小小的愿念:爸爸别死。
一边的严西时也让一组词打开了尘封的开关,一阵浓烈的愁绪翻搅心头。
“柏林”“远”。
数年前,自己和严东叙还分列在东西半球遥不能望的时候,严东叙也曾向自己埋怨过:“柏林太远了,我怎么都找不到你。”
这是严东叙一系列苦诉的开场白,紧接着的无非是“我一个人太孤单了。”
其实严东叙的身边从没断了莺莺燕燕,他的世界也难寻红线底线,只要乐子还在,他可以不谈感情,不然他从日本回国后不可能马上就拉来东旭私募半数的资金,当然,孤独自是与他不相干。
可他就喜欢用孩子般的语调说距离太远,想让自己觉得歉疚。
歉疚之后呢?
是让自己用万金之躯来替他扛下一世的苍凉。
至于边柏远口中与严东叙的巧合又代表了什么……
“边柏远,你的手弄疼我了。”严西时示意他不要死死扒着额头,拖着椅子后撤了几步,六神无主地说:“听边教授说你刚毕业,是哪里的学校?”
“你猜。”
“我猜不到,不过东旭私募的门坎很高,实习生基本都有留学背景,所以你到底从哪毕业的。”
边柏远状似百无聊赖地翻看着严西时手边的方案,想在眨眼间就记住那些媒体和人员的名字,严西时摇了摇头,轻声说道:“别。”
“什么别?”
东旭私募的未来是严东叙的命,不能出半分差池,如果“边柏远”的壳里跳动的是严东叙的心,面对基金的困窘他不会坐视不理。
他只有再试探道:“东旭量化的净值回撤了一半以上,在这么下去,我的家底都填不上这么大的窟窿,这件事你怎么看?”
边柏远深深地看着他的眼底,歪嘴笑道:“无论我站在哪种立场,都要回家开瓶酒庆祝一下。”
严西时一愣,“你还有立场。”
“实习生和,仇人。”边柏远笑着说。
这简直可笑。
实习生连直呼他的大名都要掂量一下自己几斤几两,谁给他的底气这么猖狂?
“你既然从未来穿回来的,恐怕会见到几个月之后写字楼被人收走的惨状。就当是可怜我?”严西时的辞色里多有谦卑,心内却是烧了一把烈火。
边柏远好像听他说进去了只言词组,格格笑了两声,“你还有最后一个选择。”
“是什么?”
“跑啊。”边柏远捂着嘴,毫无边界、丝毫不“实习生”地对严西时说。
“我不是那种人,做不出让投资人失望透顶的事。”严西时正襟危坐道。
“那你是觉得,严东叙的离开,是懦夫行径,是让人失望了?”
霎时气氛冷僵,似被冰封了一样。
边柏远就这么随意地说出严西时的逆鳞,以为他们的兄弟情只流于表面,寥寥几句就能挑拨出嫌隙吗。
愚蠢。
严西时一定,目光凉凉地睥睨着边柏远。
“你过界了,违反了让老板不开心的禁令,我可以随时开了你。”严西时好像正处于某种应激反应里,眼神与声音都是沁凉。
边柏远不卑不亢地回道:“你不敢。”
“谭铭!”严西时突然一声令下,阴寒之气顿时扩散开来,他跟边柏远都静默了很长时间,僵持中暗涌着些难以描述的紧张,等到外面的脚步声临近,严西时斜眼一望门口,说:“我要他的简历,现在。”
谭铭蹙着眉应了一句,赶紧转身去找hr调资料。他现在合理怀疑严西时在东旭只认识他一个人。
短短几分钟之后,那张内容简短到有些寒酸的简历就到了严西时的手里,他快速扫了一眼,便如同被和尚念了经定住了一般。
在边柏远的学历一栏赫然写着“千叶大学在读”。
正是日本。
难怪他发声时会有讲日语时独有的鼻音,也难怪他会有他和严东叙发声一致的错觉。
真是错觉吗?
边柏远漠然看着他说:“很好,你刚才用实际行动向我示范了当权者是怎么滥用权力的。”
“那我达到训狗的目的了吗?”严西时温声说,“如果没有,你可以马上离开东旭基金。”
“好好,我……不该以下犯上,惹你不高兴,这下你满意了?”边柏远眼见大势已去,只好示了弱。在大计划面前,情绪是最不关紧要的。
好在气氛僵持了不过区区十几秒,严西时又用平静无波的声音说:“你爱钱吗?”
边柏远想也没想地说:“不爱。”
“不管你愿不愿意,到时候我还是要欢迎你加入十亿俱乐部。”严西时振振有词道,余光不住地观摩边柏远的手指。
骨节苍白细腻,不见血色和日晒后的黝黑,哪里像从阿拉伯国家旅行过一段时间的。
倒也确实不像严东叙的手指,不像他每处关节的皮肤都是细粉色,带着跟他一样奄奄一息的病气。
“你等着吧。”边柏远咽不下心里这口恶气,忍不住威胁道。
严西时涩然笑道:“那我等你出招。”
第7章
发布会前的几天,大家都相安无事,严西时大有忘了边柏远即将捣乱的这件事,也没对新来的这群实习生有所提防,连布好的现场在前一晚还能随时出入,仿佛是他在等着边柏远埋个巨雷。
有人尽职来提醒不该这么松散,严西时只是笑而不语,浑身上下都写着运筹帷幄。
这场发布会是不是能按章程圆满开完不重要,重要的是把所有隐藏的敌意全部吸引到“发布会”这个活靶子上,包括边柏远。
开与不开,重磅消息都会不胫而走,炸遍全网。
真到发布会的当天,严西时一袭黑衣仿佛像化身隐形,故意躲过熙熙攘攘入场的人群,他找了个偏僻的位置坐下,抬眼看了看致辞台的上方,差点被气笑了。
原来在极隐蔽的横梁内侧,横放着一个铁皮大桶,看它微微摇晃的幅度,应该装满了油质液体。
“原来边柏远穿回来是想把亲爹砸死。”严西时腹诽道。
看来就凭边柏远目前的智商,真要以身救父还差点火候。
边柏远该不会觉得上市公司的利好都是从买家的嘴巴里穷嚷嚷出来的?
待人们坐定,主持人宣告完会议流程,让边柏远想破脑袋也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他的爸爸边林一副整装待发的模样,嘴里一边默着稿子,一边在主持人的邀请声中上了台。
边林所说的词汇艰深晦涩,好像生怕别人听懂他的核心技术一样,宣读了些“神经元”“生物电”“生物电模拟系统”等艰深的词汇,让人听得云里雾里,他最后掷地有声地说:“幸好,经过多年的研究,我已经掌握神经元生物电与计算机相连接的算法,正式启动‘仙度计划’,相信在不久的将来,仅靠人体神经就能在虚拟世界感受与真实世界相同的色彩、声音、温度和触感,并按照自己的愿景对虚拟世界进行编码和重构,甚至是编造属于自己的故事线,达到另外一种意义上的永生。”
话音刚落,人们立即哗然,记者们纷涌而上。
这是前所未闻的前沿科技!
边林也意犹未尽地享受着此刻大家精神上的簇拥,说:“我将与业内一家老牌生物科技公司合作,开发基于神经生物电的活体舱,面世一定在触手可及的明天。”
记者们也按捺不住,怕他不说最核心的,问道:“究竟与哪家公司合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