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要。”
昭华夫人失声尖叫，身体微微颤抖起来，凭什么，他要拉着她一起死？
她会是大景最尊贵的太后。
太子没有回答皇上的话，他在皇上跟前蹲下身，目光与他平视：“父皇，您后悔了吗？”
皇帝缓缓地将涣散的目光，聚焦在眼前这个儿子的脸上。
他咧开嘴，无声地笑了笑，露出了一口被鲜血染得猩红刺目的牙齿。
那笑容里，没有悔恨，没有温情，只有一种刻入骨髓的、属于帝王的威严和最后的傲慢。
“朕……是……天子……”
他用尽最后一点气息，说完了这句话，“做……什么……都是……对的……”
“不……悔……”
话音落下的瞬间，那只曾掌握生杀予夺大权的手，终于，无力地垂落在冰冷的床榻边缘。
那双曾俯瞰过万里江山的眼睛，永远地、沉沉地闭上了。
寝殿内，是令人窒息的死寂。
太子依旧保持着蹲跪的姿势，安静地看着那具失去生气的躯体。
恍惚间，无数幼时的画面在脑海中飞速闪过：父皇将他高高举起时爽朗的笑声，母后温柔的手轻抚他的头顶，一家三口在御花园里的融融暖意……
那些久远的、被他深埋心底的、纯粹的快乐时光，此刻竟如此清晰。
一股尖锐的、无法言喻的抽痛，猝不及防地从心脏深处蔓延开来。
他轻轻开口，声音低沉得只有自己能听见，“父皇，您终究，是真的不疼爱我了。”
太子缓缓站起身，将目光投向了一旁脸色发白、眼神闪烁的慕容骏。
“父皇死了，”太子的声音，没什么起伏，“你开心吗？”
慕容骏浑身猛地一颤。
他像是被这句话烫到，又像是根本没从巨大的冲击中回神。
父皇，居然毫无预兆地……驾崩了？
慕容骏手脚发麻，他张了张嘴，喉咙干涩：“我……”
“骏儿！”
昭华夫人急得几乎要跳脚，“现在不是说这些废话的时候！快！快让我们的人进来！控制住局面！”
这些话，她几乎是吼出来的。
第454章 大局已定，成王败寇
慕容骏猛然惊醒。
他将带着一丝茫然的目光，从父皇移开，转向了昭华夫人：“母妃……父皇他……”
慕容骏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帝王的死亡，还是给他带来了巨大的冲击。
昭华夫人厉声打断他：“不要管！”
她眼里没有半分哀戚，“我们必须立刻叫人！”
机会稍纵即逝，她不再指望儿子，而是飞快冲到紧闭的殿门前，用力拉开。
“快来人啊！太子忤逆君父，意图犯上谋逆，皇上……皇上驾崩了——！”
话落，殿外迅速聚集了一拨人。
剑拔弩张，杀机四伏。
太子却依旧站在原地，纹丝未动。
仿佛殿外的兵戈之声，与他无关。
他微微垂眸，认真地看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遗容。
慕容骏彻底回过神来，他趾高气昂看向太子：“你若是束手就擒，我留你一具全尸。”
太子呵呵笑出了声，声音越来越大，笑得慕容骏一头雾水，笑得昭华夫人胆战心惊。
“闭嘴，死到临头还装神弄鬼，你笑什么？”
太子轻蔑地看向慕容骏：“笑父皇眼瞎，笑你愚蠢。”
“你——！”慕容骏气得脸色涨红，刚要破口大骂。
昭华夫人心中闪过不好的念头，太子却又丢出一个劲爆的消息：“哦，对了，孤的好弟弟，靺鞨使臣宴会那晚，孤特意送给你的那份‘大礼’，你，还满意吗？”
慕容骏的眼睛，因极度的震惊和愤怒而瞪得滚圆。
巨大的羞耻和愤怒，瞬间将他淹没，“是你！果然是你这个阴险小人干的！慕容驰！我要将你碎尸万段！”
“够了！骏儿！”
昭华夫人此刻心胆俱裂，恐惧几乎要将她吞噬！
太子明明身处重围，处于绝对的下风，他怎么敢？
他怎么敢在这种时候主动揭开这个秘密？
除非，他根本有恃无恐！
这个念头让她浑身冰冷，如坠冰窟！
“闭嘴！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她对着儿子嘶吼，声音尖锐刺耳，“骏儿，快杀了他，不要和他啰嗦。”
然而，慕容骏哪里听得进去？
想到那天他在那么多人的面前，袒露身体，他就要暴走。
“母妃！是他！就是这个阴险小人害我身败名裂！”
“我让你闭嘴！”
昭华夫人急得几乎要吐血，都到这种生死关头，骏儿竟然还在纠结那些已经无法挽回的颜面？
他怎么如此拎不清？
昭华夫人看着儿子被仇恨冲昏头脑的模样，心知不能再拖！
再拖下去，变数更大！
她对着殿门外那些人，快速下了命令：“快！给本宫把这个弑君谋逆的逆臣诛杀！就地正法！以告慰皇上在天之灵。”
那些人，闻令便动了！
刀剑寒光闪烁，杀气腾腾朝里走。
然而，太子依旧站在原地，连眼皮都未曾多抬一下。
他只是薄唇轻启，清晰地、稳稳地吐出两个字：“动手。”
平淡无奇的两个字，却如同点燃了无形的引信，令人惊骇的一幕发生了！
那些原本站在昭华夫人身后、正准备扑向太子的“自己人”中，竟有小一半的人，倒戈相向。
“噗嗤！”
“啊——！”
与此同时，殿宇的阴影处、回廊的拐角、甚至屋顶之上，如同涌出了一群人！
刀光剑影，血肉横飞！
昭华夫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反转震得呆立当场！
“太子！你早就有准备！”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个年轻的男人，原来，他们精心策划的逼宫，从一开始，就在对方的股掌之间！
他们才是那只可笑的、自以为是的瓮中之鳖！
太子的眼神，是十足十的轻蔑：“就凭你们，也妄想陷害孤？”
“没了父皇，你们什么都不是。”
“你无耻！”
慕容骏嘶吼着，“你以为你赢定了吗？！”
“做梦！”
“宫外还有我蒋家的几万大军！母妃，快走！我们冲出去！我们还有机会！”
他伸手拉着昭华夫人，就要跑，太子却冷声道：“那些人，这会只怕已经被北营精锐，和西北勤王的兵马，绞杀殆尽了。”
他一字一句，宣判了他们的结局：“你们，输了。”
“彻彻底底。”
最后一句话，彻底粉碎了昭华夫人所有的意志。
唾手可得的至尊之位，瞬间化作了泡影，永远地从她指缝中溜走，再也无法触及！
成王败寇！
没有了皇上的宠爱和庇护，她真的，什么都做不好！
她不甘心！
可巨大的打击和彻底的绝望，将她彻底淹没。
她眼前骤然一黑，身体软软地瘫倒下去，失去了意识。
-
昭华夫人母子发动逼宫，逼死了皇上。
太子临危不惧，将一场足以倾覆社稷的危机，稳稳扼杀于宫闱之内。
参与谋逆的蒋家、陈家等一干党羽，除当场毙命者之外，其他人，尽数锒铛入狱，等待最终判决。
昭华夫人与慕容骏这对野心勃勃的母子，也沦为了阶下囚。
不管他们最后是死还是活，他们的结局都已尘埃落定，再无半分分量。
新帝登基的大典已在紧锣密鼓地筹备，巍峨的宫阙即将迎来它新的主人。
从此，太子不再是棋子，而是执棋者，他将独自踏上那至高之位，继续前行。
这天，太子有旨，传陆江年进宫。
元婉如目光盈盈看着他：“我觉得，太子应该不会答应你的请求。”
太子对陆江年，颇为倚重，宫变第二天，就要陆江年进宫，一起收拾残局了。
虽然暂时没有授予他任何官职，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陆江年很受太子的重用，日后一飞冲天，指日可待。
陆江年却已经无心仕途。
他觉得，京城的事情差不多了，他打算今天和太子提出，要当闲云野鹤。
陆江年摸了摸她的脑袋：“放心，谁也动摇不了我的决心。”
“他会答应的。”
元婉如当然希望愿望达成。
“你和爹娘说了吗？”
陆松和汪敏的意见，他们不能不考虑。
陆江年摇头：“不急，等今天回来，晚上我再禀报双亲。”
元婉如点头，踮起脚轻轻亲了一下他的侧脸：“等你回来。”
他不满地扣着她，不让她离开：“就这样？”
“娘子，若是为夫能够请辞成功，不如给为夫点甜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