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有病吧,公主在心底悄悄说。
李重进震惊了一会,也就淡定了,毕竟赵祯做的抽象事多了,也不差这一件。
而这时,李玮却像遭受了什么奇耻大辱一般,大声嚎叫起来:
“夫为妻纲,你现在已经不是公主,我就是你的天,反了天了!你这次必须带上我,还得道歉,以后给我李家当牛做马,我才会照顾你,不然谁忍得了你的疯症!”
他在这边喋喋不休,李重进皱眉,转头问公主:“还没和离吗?”
公主迟疑半晌,终是摇头,颤声道:“还没。”
她也想过扯个谎。
可李重进虽然号称「黑大王」,人长得黑,看着有点憨傻,但粗中有细,并非好骗的。
李玮愈发得意:“你以后须得恭谨侍奉我与母亲,所带的家财都拿出来,全家人一并享用……”
叽里咕噜说啥呢,太丑,拒听。
李重进直接就是一个手起剑落,血溅三尺,人头骨碌碌落地:“行了,这下离了。”
真.身首分离。
公主:“……”
一直困扰自己的问题,竟然就这样被轻而易举地解决。
她站在那里,神情中充满了难以置信,慢慢地笑起来,笑出声,甚至漾出了眼泪。
“原来只需要一剑啊”,她喃喃道,“原来这么简单。”
“可为什么,每一次我进宫找他哭诉,他都能找出这样那样的借口,说朝中压力很大,说有人上奏章反对,说李家那边不好交代……”
李重进眉头一皱:“因为你父亲是个废物。”
因为废物,所以因循守旧,得过且过。
在内不能维护女儿主持公道,在外战争节节败退一败涂地。于家、于国、于天下,都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福康公主痴痴地站着,一动不动,眸中的光泽似是有些癫狂。
就这么干耗着也不是事啊,李重进无奈,叫旁边的公主侍女将她塞进车里:
“我看你还是太闲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以后到江南找个山水宜人的地方住着,再养几十个面首就好了。”
福康公主:啊这这这!
其实,倒也不错?
……
赵祯躲在宫殿里瑟瑟发抖。
文彦博等乌压压一群文官,都陪在他身边。
好一副众正盈朝的景象!
倒不是文官们有多衷心,而是自知难以幸免,已经绑在了一条船上。
凡是大周准备继续任命沿用的人,现在已经全部到岗,开始维持国家的正常运转了。
那么剩下来,就都是要杀的。
赵祯在求生欲的驱使下,竟然爆发出了一股奇思妙想:“等会他们来的时候,朕若是对符彦卿喊外祖爷爷,对周世宗叫姑姥爷,对符皇后叫姑姥姥……是不是能保得性命?”
柴荣对亲人一向仁慈。
应该不至于继续清算了吧?
文彦博等人:官家终究是癫了。
洗洗睡吧,梦里啥都有。
周世宗是对亲人仁慈,但你跟人家也没亲缘关系啊。
符彦卿确实有个年纪最小的女儿,嫁给了赵光义,登基前就去世了,后来追封懿德皇后。
懿德皇后并无子嗣,宋真宗是李夫人的儿子,二人毫不相干。
不过,话又说回来。
哪怕真的有亲缘关系,柴荣见了这个蠢货,也只会直接大义灭亲……
文彦博心里痛恨极了,恨没有早点把狄青杀了,斩草除根,那样柴荣久没法过来了。
更恨韩琦见死不救。
他屡次去韩府上门求情,不惜许以重礼,尽给家产,韩琦却连见都不见。
凭什么大家昔日同殿为臣,他要死了,韩琦却能在新朝继续扶摇直上,还当了「相王」?
相王这个封号。
是因为,韩琦本来封魏公,史称魏王,和符彦卿的封号有所重复。
所以,柴荣就给他改成了相王,其实就是「既任宰相又封有王爵」的意思。
韩琦一开始当然推拒。
毕竟,他熟读史书,「相王」这个称号,基本是改朝换代之前,加相国之位的那批野心家们的专属抬头。
包括但不限于,东汉相王曹操、曹魏相王司马炎、刘宋相王萧道成、隋朝相王李渊……
唯一一个没登基的倒霉蛋,还是北齐相王斛律光,血溅凉风堂。
韩琦:补药这个debuff啊!
柴荣却劝他接下,更表示,自己对他绝无疑虑,更没有鸟尽弓藏的意思。
他是这样说的:“卿文武双绝,英气高迈,如今四海未靖,群寇分疆,朕要领兵攻灭西夏与辽国,须你留在朝中坐镇。大小事务,悉可自决。”
“加上「相王」这个头衔,正便于你震摄朝中众臣。”
“卿勿谓此为疑防之策,实则孤深知,志在一统者,岂肯困于虚名?此封此位,不过为时人树风骨耳。”
话说到这个份上,韩琦自是欣然接受。
他略一沉吟:“陛下出兵西夏有何打算?”
柴荣扬眉道:“自然是毕其功于一役,荡平全境。”
这话真是说到韩琦心坎里去了,他在外战方面,一向态度激进坚决。
在他看来,这根本就不是什么主和还是主战的问题。
而是西夏这个僭伪政权从一开始就不该存在,必须被全部推平。
当年在好水川,他就是被自己人坑了,部署的五路军队齐出,变成了一路孤军奋战。
不然有希望生擒李元昊。
君臣二人大致了解了对方的志向,说了一些灭夏战略,又提起朝中内政。
此尤韩琦所长,事无巨细,皆能一一道来。
柴荣与他谈完之后,心中也有谱了,很放心地将一应事务全都交给了他。
还留下了自己的佩剑,以节制文武百官,可以先斩后奏。
这下真成宋摄宗……啊不是,周摄宗了。
……
文彦博听了消息,眼睛红得快要滴血。
世事何其不公!
他愤愤不平地说:“他韩稚圭不就是脸长得好看了一点,会写文书,会练兵,有那么点军功,怎么就这么好命!”
“遇见了赏识他的君主不说,竟然还全心全意地信任他!”
“他身为文官,整日和武将厮混在一起像什么样子,如何给满朝仁人志士作表率!”
一旁,刘敞也是大力点头赞同:“还有那狄青,分明狼子野心,周世宗自恃勇力能驾驭恶狼,未来必定为他所噬,我在地狱里等着他们到来!”
此人正是一个大虎伥。
正是他造谣,狄青家出现了种种异象,什么家里的狗忽然头上长角,房子里夜间发光之类的,仿佛当年太祖登基前夕。
从而引发了后来的种种事端。
御史吕景初同样十分恼火:“一个泼才,杀了就杀了,柴荣何至于万里迢迢跨位面为他鸣不平,操这么多心,难怪死得早!”
“还有那些成天凑热闹的观众,净是在火上浇油,为非作歹,丝毫没有意识到狄青的危害性!”
这吕景初,乃是朝中弹劾狄青的先锋,一连写了数十封奏章,极力中伤,陈述其危害。
文彦博一听,大为赞同。
“柴荣此人,何足称道!不过是亲自披甲上阵罢了。君不见圣人治天下,以德服人?他倒好,躬亲行伍,涉泥踏血,自谓英雄!这般粗鄙之举,难怪和狄青惺惺相惜!”
“儒家自古提倡以和为贵,君子当修文德,怀柔远人,柴荣就算打了胜仗又有什么用,不若我澶朝之盟,区区岁币即可退敌!”
“我儒家圣人有言,安贫乐道,知足不辱。偏他不甘居偏安一隅,偏要收复什么三关十七县,劳碌不休!”
文彦博嘲笑一通,眸中散发出恶毒的光。
忽然压低声音道:“周世宗反正也快死了,等会他过来,人生地不熟,我们不妨略施小计,买通膳房的人……”
话音未落。
忽觉面颊一阵剧痛,身前传送门打开,一个大巴掌兜头砸到脸上。
九尺大汉——孔子从传送门中迈出,举着花手,咣当砸向文彦博。
紧接着,又是一连串巴掌,扇得越来越快,甚至只见残影。
孔子还觉得不解气,最后干脆弃了花手,直接一提衣领,将文彦博从地上提起来,摇晃着怒吼道:“就你是后世儒生,肩不能提,手不能扛是吧!”
文彦博立刻肿成了猪头。
“以德服人,所以武官粗鄙?”咣咣一个大嘴巴。
“当修文德,所以岁币退敌?”又一个大嘴巴。
“安贫乐道,所以偷安一隅?”再来一个大嘴巴。
孔子毫不客气,硬是将文彦博抽成了陀螺,在原地不停地打转,颤抖着,掉落了几颗渗血的大牙。
另一边。
黄宗羲来之后,也没闲着,过去揪住赵祯的头发,对称地甩给他两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