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才说蒋厉对你很好。”月拂盯着她的眼睛陈述。
“那是有时候。”
“有时候是什么时候?”
“他不虐待我的时候。”左思思睁着大眼睛,“可以把门关上吗?”
陆允和月拂走进洗手间,关上门。
左思思睡裙从上往下坠到地上,在她的腹部,腰部,后腰到臀部由深到浅的各种瘢痕,“蒋厉就是这样折磨我的,除此以外,他对我很好。”
“我知道他不是好人,可他会对我好,很好很好。”左思思不知道是羞愧难堪还是悔恨,光裸着身体,用手捂住脸呜咽了起来。
等左思思穿好衣服,陆允给她上手铐,月拂问:“你真的难过吗?”
左思思一脸不解地看向她。
月拂说:“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左思思,一个人不伤心是表演不了伤心的。”
陆允拉着左思思走出来,“人我要带回市局。”
文朔气定神闲地过来,“月拂,这人交给你了。”
“交给我?”月拂眉心堆起,不悦道:“你干什么去,睡大觉?”
文朔汗颜,凡是月拂在的地方,他的领导光环永远被月拂抹黢黑。
223
第223章
◎专业刑侦人员这点就受不了了?◎
“附近所有监控探头的数据都调回去,私人加装的也调一份,天一亮安排周边地区的群众走访,房子信息查到没有?”陆允一大串指令下来,庄霖来不及应。
“安排安排,在查了。”庄霖没到家半道赶过来,哪有那么高的执行效率。
陆允在楼下看见月拂站在一辆黑车旁边,有个人隐在黑暗中,两人在交谈。月拂一出现,调整好的状态又被打乱了,陆允只觉好笑。
可偏偏人家淡定得不像话,该干什么干什么,工作之外的眼神都懒得赏一个。
庄霖记下要执行的工作安排,边问:“队长,月拂和我们一道回?”
夏至拉着蒋厉的尸体回市局尸检,法医的车子开走了,大家都在忙碌,陆允看向远处,月拂没注意到这边的目光,“我们先回。”
月拂看见陆允钻进车里,旋即车子扬长而去,后车灯狰狞着两个边缘模糊的红色大眼睛,由近到远消失在转角,无影无踪。
“我说的都记下了吗?”奚禾问她。
“记下了,左思思可疑,最好把案子交给文朔。”月拂闷声回答。
“不高兴?”
“没有,我习惯了,反正你们抢功也不是一两回了。”
“......”奚禾:“那就是为陆队长不高兴了。”
月拂沉默。
“月拂,你很清楚。”奚禾说:“这案子要是交给地方,很多东西查不清楚,以陆队长较真的秉性,大概率是引火上身。”
“我知道。”月拂微微耸肩,“我去跟进。”
奚禾见她模样实在憔悴,习惯性拉住她的手,“再坚持坚持,这案子结束,你好好休息。”
月拂抽出手离开,上了市局现勘同事的车。
到市局是夜里两点多,左思思被拷在审讯室,陆允在法医解剖室等一手结果,夏至熟练做完体表的检查,y字开刀准备检查内脏损伤。
月拂推开门进来,陆允冷淡撇了一眼,夏至因为要录像,旁的多余话也没说。
新风系统吹不散的血腥气,跟随着呼吸一股股冲撞着月拂敏感的嗅觉神经,胃里一阵阵搅着。
两人无话,共同观察夏至的解剖动作,只见她打开血淋淋的腹腔,“腹腔内严重出血,有内脏破裂。”
腹腔的血被清理完,一堆红惨惨的内脏呈现在眼前,月拂僵硬地别开目光。
陆允说:“专业刑侦人员这点就受不了了?”
闻言,月拂把头转回来,硬着头皮看下去。
夏至忍不住拿眼神去瞧两人,中间隔着宽敞一条楚河汉界,月拂没借调之前还形影不离如胶似漆,这是,吵架了?
与其研究活人的心肝不如还不如研究死人的,夏至掏出个不足手掌大的器官,接过苏辉递过来的一把尺子,“脾脏有锐器刺伤,长3.4公分,深度达2.1公分,其它内脏未见损伤,腹腔内出血原因为脾脏破裂。”
“诶,陆队,左思思怎么说的来着?”夏至在无影灯下回过头。
“她说蒋厉追到厨房,情急之下她拿刀捅到了蒋厉的肚子,然后蒋厉情绪失控拽着她往客厅沙发,想继续强行发生关系。”
夏至说:“脾脏捅伤还能去沙发上强行发生关系,这位仁兄大概僵尸转世,要么毒虫上脑。”
陆允走到旁边拿起毒理测试试纸端详,“毒理检测结果是阴性。”
夏至:“不是僵尸,不是毒虫,那就是有人撒谎。”
“死因能确定了吗?”陆允问。
“确定了,腹腔大出血和颈动脉断裂共同造成的失血过多身亡。报告要等一会,其它数值还没出来。”
陆允要的信息也差不多够了,从解剖室离开,月拂扔掉口罩,一出来扶着墙大口呼吸冷空气,要把肺里的空气全部换一遍以此来驱赶身上的不适。
她前几天感冒没好透,硬挨下来的,冷空气极速入肺,短促咳了两下,她有些控制不住,果断背过身退离两步远,边咳边调整。她不想让陆允看见她此刻的样子,好像离了她,自己是个连自己也照顾不好的废物。
陆允停在原地等她,等她调整好。她试着克制自己,克制自己的关心,多余的体贴会让月拂产生自我怀疑,所以只能站在原地等。
等待是一种煎熬,尤其是人在眼前的等待,月拂咳得激烈,她扶着墙的指尖泛白,弓着背看上去要站不稳。
五秒,再等五秒。
陆允默数着。
五秒足够短,也足够月拂调整过来,她渐渐舒缓过来,直起腰,缓慢绵长地呼吸,除了眼睛有些红,脸色泛白,又是陆允所熟悉的月拂。
陆允想问她:你就这样照顾自己的?你还说自己会好起来。
月拂没给她机会,两人没有对话,陌生到还不如普通上下级。
凌晨三点了,月拂要上审讯,陆允没有拒绝的理由,但,好似又有,结果是她没反对,月拂顺利坐在左思思面前,旁边是姚睿。
陆允贪婪地看着月拂的侧脸,几天不见,月拂又瘦了,体重只有那么点,还有多少健康够她用来消耗,转念一想又很多余,现在连关心都是多余的,哪有资格去想这些。
“你和蒋厉是怎么认识的?”月拂清丽又精气神十足的声音在审讯室响起。
“我要找工作,他刚好要招人,我们就认识了。”左思思回答。
“什么类型的工作?”
“会所前台。”
左思思对自己的定位很清楚,她年轻,容貌娇美,接受教育又没有被教育,在最年轻最貌美的时候对往后人生的定位无非是找个能靠得住的人,即便她清楚吃青春饭没有未来,可她有手段。
奚禾查到到了左思思的每一段情史,她的前男友们至今对她念念不忘,评价多是褒扬。这种程度的痴迷何尝不是另一种过人的能力。
“你知道蒋厉是做什么的。”
“知道。”左思思承认道:“警官,我是个没什么道德感的人,他做什么是他的事情,我又不是他妈,谈恋爱都是越管越窒息的,何况他还是个大我十几岁的男人。”
越管越窒息?陆允不是很能理解。
“蒋厉比你的前男友们好在哪,就凭他有钱?”月拂叩问:“他的钱来路不明你还花?”
左思思知道自己被查了个底掉,干脆也不装了,“那是他愿意给我花的,我又没求着他给我钱。”
“你参与到他的生意里吗?”
“没有,我只负责花钱。”
“小西,又是谁的主意,你们两个人二人世界过腻了,多此一举要养个孩子?”
左思思脸上表情出现短暂的松动,“小西挺可怜的,被亲爹给卖了,蒋厉两万块收的,买家临时反悔不要了,就暂时让我带几天。他说小西是家里的老二,没钱养,我也是家里老二,还是超生政策下偷偷生的,我家虽然条件还过得去,可我爸妈常挂在嘴边的是‘要是老二是个男孩就好了’。”
“小西很听话,我只是收留她一阵子,蒋厉要是找到条件合适的买家,他会把人送过去。”左思思说:“小姑娘很机灵,很讨人喜欢,跟我还挺像,就不舍得,蒋厉说喜欢就留下。”
“你喜欢她,怎么没带着一起走?”
“当然不能一起走,我和蒋厉亡命天涯,带个孩子不是受罪么。”
“你杀蒋厉,是怎么舍得的?”月拂在询问和缓中问出尖锐的问题。
左思思低着头看样子像是在思考。
月拂便继续说:“他不是对你很好吗?你愿意跟他一起逃亡,肯定相信他能渡过难关,你说受不了他虐待你,可是你给我们看的疤痕,只伤到表层,时间一长连疤痕都不会留,真的是他虐待你留下的痕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