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地没有固定形状，它由上百座规格不一的舰艇组成，它们底部的特殊涂料折射了人造阳光，正好模拟投射在地表的白云阴影。
“燕小姐，我们到了。”
飞行器缓缓落入巨型舰艇中，舱门开启，在列队敬礼的卫兵中燕无乐被迎进会议室。制服板正的男人闻声站起。
齐知洲耳清目明，状态比开庭那天好了很多。
燕无乐点头微笑，算是客套，“身体恢复得怎么样？”毕竟在战地行星艰难求生了数月。
齐知洲：“好多了，基本已经恢复到正常水平，所以能正式见你一面了。”
燕无乐视线灼灼，倒是把他盯得不好意思，问了句“怎么了”。
“不好意思。”她收回视线，熟悉的脸说出的却是全然不同的声线，这感觉还是太震悚了。“今天请我来是……？”
会议室内天光大亮，二人的表情无所遁形。燕无乐又瞥了眼门口，直到对面的男人轻咳一声：“别看了，是我想见你。”
“我想知道为什么用了我的基因？”
燕无乐：“……”这人说话比应霁直白多了。她从善如流地道歉，伸手就想调出律师提前准备好的赔偿方案。
谁知齐知洲越过光屏，直接捉住她的手腕关掉了它。
那是藏在机械臂腕关节处的触控开关，他没松手：“会议室内有监控。”
燕无乐心说知道，而且赔偿内容必然会再交由军方审核。她点点头，然而齐知洲没有松开她，“我想要的也不是道歉——你庭审时撒谎了吧，和我一样。”
“我们分明见过两次。在医院之前，还有发生事故的沙场演练，那里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还有，军方恢复了你的机械臂所有内容，里面包括通讯记录和草稿箱。”
“你撒谎了，窃取我的基因数据不是为了给他一副躯壳，而是为了克隆我吧。”
齐知洲说完一笑，盯着燕无乐紧抿的嘴。
距离上次见面已过去很久，他的记忆也被严酷的求生环境洗刷多次，但他记得她，他们第一次见面时那张嘴看起来是那么巧舌如簧。
现在倒是哑了。
于是他又把人拽近了些，低声说，他在庭审时是故意帮她做伪证的。那关键性的证言，起码减轻了不少舆论压力。
燕无乐终于抬起头：“我不太明白，你是什么意思。”
齐知洲忽然泄气般松手，往椅子上一坐：“我有等过你的消息。还没等到，就出任务了。”
“如果说我才是那个最先让你心动的人，你愿不愿意再考虑一下呢？”
【作者有话说】
本咕咕的存稿只剩三章...新实习好忙[化了]不过快要完结了！之后改到晚上18点更新～
第74章 chapter74
◎锚点◎
“考虑……什么？”燕无乐脑子都快不转了，“你没看直播吗？我的态度很明显了。”
“看了。你们没在一起，不是吗？”
燕无乐抹了把不存在的汗：“但我说了我喜欢他。”
“所以问你愿不愿意再考虑一下。”齐知洲上前一步，身影和记忆中的应霁重叠，宽肩窄腰，燕无乐不由得后退一步。只听他又真挚道，就当一切回到起点，他不介意世上多了个与自己容貌相同的陌生人。
燕无乐索性闭上眼睛，太阳穴突突地跳。
“极夜城很冷吧，「大鱼」也是流放者之家中最压榨的那种。”齐知洲看着她，话锋一转，“我们恢复了你飞船内的行驶数据，你们去了哪里，遭遇了什么，我都知道。”
燕无乐：“哈哈。”还不如抓她去审讯。
他又往前跨了一步：“你和我想象中不一样，我很欣赏你。”
“齐先生，我的态度很明显了。”她讪笑，“之前是我对不起你……”
“对不起什么？”
会议室的大门忽然打开，另一道洪亮的男声响起，齐知洲立正叫了声“长官”，来者的肩章在阳光下发亮。燕无乐也认出来了，这是承办她案子的军方代表之一。
“无乐小姐别见外，小齐现在是我的副官。刚才我这边有些事耽搁了，你们年轻人在聊什么？”
燕无乐调整了下表情：“没什么。今天请我来是……？”
阳光在三人周身流走，齐知洲降下遮光帘，燕无乐从他略带随意的动作中琢磨出了一丝不对劲。长官看穿了她：“啊，小齐是我外甥。不过他自己也努力，军功那些可都一顶一的真。听说你和郁莱从小一起长大？果真都一表人才！”
“您过誉了。郁莱说军方可能有基因检测方面的问题，我可以帮到忙。”燕无乐心里一沉，她很久以前摸过齐知洲的底，没想到他的身份也半真半假。
长官还是笑呵呵的，局面微妙地复杂了起来。
“基因检测的结果和你提供的数据一样，这帮我们省了很多事，我还要代表军方感谢你呢。你说是吧，小齐？”
齐知洲从善如流地附和，顺手又给二人倒满茶水。燕无乐居然从他眼中读出了一丝期待。
鸿门宴啊鸿门宴，她现在可算切身体会到郁莱的日常了。不能顺了任何人的意，她不动声色地把话题往外拽：“那今天麻烦二位在这，是我的案子太棘手了吗？科鸢这边会全力配合调查。”
“燕小姐言重啦，很快就会结案的，听说已经有议员提交关于智能产物人权的新法案了，委员会正在审议，届时也会参考这案子判决结果。不过现在有个新问题，关于小齐和你那位……”
“他性应，单名一个霁字。”
“好好，就是他们之间身份归属的问题。基因不相关还好说，但这个程度……我们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将他们完全区隔开，独立人格的鉴定是很复杂的，也没有先例可参考。”
“委员会那边给出了两套解决方案，一是沿用从属人制度，将他归为小齐的附庸，但会开放更多权限；二是想办法证明他的独立人格，然后再解决生物识别上的障碍，这办法难在前者。”
从属人制度是老办法了，但应霁不是模拟年龄五六岁的陪伴型机器人，燕无乐随即拒绝第一套方案。第二套方案在她的预期内，但她听完一顿：“其实你们已经找到应霁和a97了吧。”
长官听完一笑：“瞒不住啊。”
会议室的门再次敞开，阳光穿透，一瞬间燕无乐看不清来者的脸。
身后的齐知洲倒是低不可闻地呼出一口气。
应霁把手中音响状的黑色小盒往桌上一放，将她从头到脚看了一遍：“身上的伤都养好了。”
“军地医院的团队在燕氏本家待了一个多月，都是最好的治疗方案。”齐知洲皮笑肉不笑，“我们很关心她的健康状况，第一时间就派出了医疗专家。”
“那不是为了尽快审讯吗。”
应霁说完就拉开椅子坐下。他没有向军方致敬的义务，反正他不算人，被军方战机在dm大厦顶楼截获时自己也没得到自然人该有的待遇。
可惜那些暴力伤痕已经消散了，不然他绝对要露给燕无乐看。
“尽快审讯也是为了还她一个公道，不冲突。”他不再理会应霁，专心向燕无乐解释，“dm风投一直在搜寻的a97我们也一并带回来了，他们没有销毁证据的机会。”
“多谢你们了，是这个盒子吧！”燕无乐第一次这么希望a97插话，她抱起盒子看了看，没有开关。
「好久不见。不过我没什么可说的。」电子音听上去活机微死，燕无乐不死心地摇了摇它，又不好直接问话。
还有另一层原因。
太久没见，她不知道怎么面对应霁。
但她忘了他不是人。
会议室内越来越热闹。人类感官功能有限，除了应霁，没人能感知到空气中漂浮的激素因子在发生什么样的变化——被娜塔莎加装的神经系统，是基于她们的硬件逻辑而设计的。
疼痛之外有奖励。监测到某人攀升的心率后，应霁焦躁的心情稍稍平复了些。
同时，a97的消息在他体内浮现：「她怎么还不把我放下，她想干什么？」
「不会把你砸了的。」
话虽这么说，他还是在众目睽睽下接过燕无乐手中的黑盒，让a97安心躺在桌上。
光屏发出警报，齐知洲扫了一眼后关闭：“你们又在说什么？不要在军方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我们能监测到所有信号波动。”
“哦。”
回到座位前，应霁勾了下燕无乐的小指。
心率数值又变了，连带着齐知洲也没那么碍眼了。
长官咳了一声，“人都到齐了，我们就开始聊聊正事吧。我们也猜燕小姐会支持第二套方案，所以才组织了今天这场会面。”一条完整的时间线浮在光屏上，燕无乐终于从上帝视角看完了自己庭审的全过程。
a97拍摄的最后一条视频，发出地正是此处。早在她擅闯dm大厦那天，他们就被军方捕获了，只是没有对外宣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