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往监狱里投放了一个礼物。
黑皮青年跳下海,将礼物救了回来。
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
殷驰毫不犹豫地换上潜水服,我去把你大哥救回来!
沉戟艰难地在海底潜行着,灵魂兽们的出现为他大大减轻了来自异兽的压力,但多日以来的囚禁、虐待和身上尚未愈合的伤势,让这位曾经在水里无往不利的青年眼前开始阵阵发黑。
他从监狱里出来,没有选择直接跟着穆斯走,而是选择回家一趟。
他想亲自跟父母和弟弟说清楚,彻底了结一切。
沉戟回家的那一天,刚好撞上那群主教们的垂死反扑。
他们摸好点、布置好一切,聘了一队雇佣兵,妄图暗杀沉学峰。
沉学峰再强,也双拳难敌四手,沉戟走近的那一秒,恰好看到一枚子弹直直地对着母亲的面门冲去。
沉戟来不及多想,他扑上去,用身体为母亲挡了这一枪,子弹撕破皮肉留在体内,沉戟眉也没皱,偏头想安慰母亲。
却看到那一柄刀从后面直直地刺了进来。
沉戟迷茫地眨了眨眼,他双膝重重地跪倒在地,吐出一口黑血。
护卫兵终于赶来,父亲似乎这时才注意到边璞,缓缓走近。
母亲和弟弟跟随在父亲身后,他们互相扶持着,像是童话里的一家三口。
沉戟张了张嘴,看向母亲,他想解释:我跟他们不是一伙的。
母亲一定是误会了,否则她怎么会把利刃对准他?
你让我很失望。父亲冷冷道。
这是沉戟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随即他就被丢到了教会的黑牢里。
他听着黑牢里的哀嚎与痛苦,闷不作声地承受着一轮轮的鞭打和辣椒油,只在一次打狠后,眼神涣散地说了一句
妈妈,我跟他们不是一伙的
这句话被一层层转告到了母亲耳中,她没有说话。
或许她在后悔自己在惊恐中刺了儿子一刀,所以不愿意来见他。
沉戟就这么一厢情愿地相信着。他不敢想,如果当时突然冲出来的是弟弟,母亲还会这么毫不犹豫地刺出那一刀吗?
眼前一阵灰、一阵白,边璞望向前方模糊的光源,用尽全力破开海浪。
就在这时,巨兽群下、珊瑚丛里,忽地泛起一片红光,竟然露出一排排的激光发射仪,它们泛着凛凛的黑光,气势汹汹地冲向中央的唯一一个人类。
沉学峰冷漠地按下了按钮。
殷驰一把抓住了那只手臂。
激光削掉了潜行服的一侧,殷驰抓着沉戟,毫不犹豫地朝着潜艇游去。
沉戟迷迷糊糊地看着这一幕,海水从破损的一侧灌了进来,他的眼前变得越来越模糊,以至于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怎么会有人毫不犹豫地来救他呢?
像他这种人。像他这种人。
海底的压强逼着青年吐出最后一口气,就在他即将彻底失去意识之际,清甜的空气忽地涌进鼻腔,随之而来的是重重的一巴掌,醒醒!
沉戟被这一巴掌*打得瞬间吐出口血,竟然将腹腔内的积水也跟着吐了出来,他咳得昏天黑地,眼前却微光乍起。
二哥,你怎么能这么用力!西西气鼓鼓地帮沉戟顺背,严厉地斥责殷驰。
殷驰混不在乎地甩甩头,将发丝上的水珠甩到西西鼻尖,不然呢,我可不想给他做人工呼吸。
沉戟的意识终于慢慢恢复,他努力地呼吸着,直到眼前渐渐清晰。
他看着眼前三人,他们或关切或平静或嫌弃,但无一例外,眼睛里面都有他。
直到这一刻,沉戟才终于愿意承认他从来没有在父母的眼中看到过自己。
但他没有哭,反而僵硬地笑了。
他看向裴沅,刚刚呛过水的喉咙艰涩而沙哑,我可以认您做父亲吗?
裴沅:不行。
殷驰:这回你说的晚,我当大儿子,你当二儿子。
沉戟:好。
西西为难:那我该叫谁大哥呢?
这个好办,殷驰很公平道:我们各论各的。
裴沅看着这一窝逆子,深吸口气,错开视线,眼不见为净。
直播间内的人数还在增长,源源不断的灵魂兽一个接一个地冒了出来,异兽被彻底消灭只是时间问题。
几艘军用潜艇已经破坏掉了那些激光枪,从灵魂兽们破开的一条道潜了进去,裴沅操纵着潜艇紧随其后,掠过一片密集的珊瑚丛,拐过一座座石山,百米后,眼前豁然开朗。
那是一座占地面积近千平方米的海底研究基地。
蓝白的色泽几乎与海底融为一体,半透明的电波笼罩住整个基地,殷驰低声道:很像当年抓边璞的那座基地。
只不过大了两倍不止。
先遣军带来了最新消息,意料之内的,沉学峰等人已经提前跑了。
没有了操纵者,防护罩被轻松解决,裴沅牵着西西,踏上了研究基地的地面。
洁白的研究所里,教廷藏污纳垢的一切,都被毫无保留地展露在所有民众面前。
一个个半透明的棺材舱被摄像头庄重地记录下来,教廷甚至画了壁画,来记载这伟大的计划,直播间的那头,有人愤怒,有人浑身发抖,有人难以置信,有人哀莫大于心死。
小姐姐盯着角落里那两具卑微的尸体,缓缓地勾起了嘴角。
她下半张脸在笑,上半张脸却在哭。
她笑得越来越开心,身体却抖得越来越厉害,她望着一望无际的大海,忽然觉得此生无憾。
她想跳下去,却在抬起头的那一秒,看到了岸上的火光。
激动的人群冲进了附近的教堂,神父们像老鼠一样躲了起来,就如当年他们审判别人一样,现在,轮到他们被群众审判了。
高高的火焰燃烧起来,很快将教堂的顶柱烧化,刻满浮雕的天顶塌了下来。
小姐姐看着火光,童倩也看着火光,还有千千万万人都看着那抹火光。
一带一路行动组立刻意识到,现在是痛打落水狗的最好时机。
他们冲入了总统办公室,十分钟后,一条指令发向军部,就只有一个字打!
早已集结好的军队立刻行动起来,他们赶往每一处教廷聚集地,有民众自发指路,有人送上食物,仿佛所有人一瞬间都团结起来,朝着共同的目标前进。
将军们看到这一幕不禁有点恍惚。
这有点像
你也这么觉得。
真想回到那个时候啊。
如果当年政府没有背刺裴沅,如果当年军队没有选择视若无睹,如果当年高层没有让功臣寒心那么,有了这些人当榜样,人们是不是就不会在毫无希望下选择了迷信与盲从?教廷是不是就不会壮大如斯?迷雾是不是不会像现在这样笼罩了大半陆地?
总统选择了引咎辞职。
没有人能真正回答这些问题。
但记载着真实历史的博物馆、放置了各色书籍的图书馆,一座座取代了原本教堂的位置,科学与德育取代了神明,成为了人们最新的信仰。
人们再也不跪到在神的面前,而是走进一座座纪念馆里,去祭奠那些比神还伟大的人。
在那些历久弥新的人名中,一个叫岁祚兰的人引起了众人的注意,她不同于寻常伟光正的英雌,她狡诈又坚强,聪慧又执着,她的一生如同一捧热烈的火焰,轰轰烈烈、如火如荼,却也转瞬即逝。
她传奇的一生被拍成了电影、写成了小说、谱成了乐曲,流入了千家万户,彼时最年轻有为的剧作家范卫莱点评:哪怕再优秀的作家,也写不全她的人生。
值得一提的是,在这纪念馆的一座座雕像中,有一个非常特殊,它是以一只凤凰作为主体铸成的,前后左右趴满了各种各样、形态各异的小动物,有小狗、有猎豹、有蛇、有鲨鱼
这座雕像往往被放置在水池中央,每一个人路过都会往里面丢一枚硬币,以祈求好运。人们相信,到了晚上,这尊雕像就会活过来,数种动物各显神通,将硬币通通吞下去。
据说那所全球最好的魔法学院,就是用这些硬币建造起来的,进了那所学院的人,都能操纵一种叫魂兽的伙伴;当然,也有人说这纯粹是谣言,根本没有什么魔法学院,应该叫作魔术学院才对。
当然,那都是后话了。
此时此刻,沉子铮等近百名群龙无主的人被控制起来,等待下一步接受法律的审判,看完监控的殷驰冷着脸走过来,他们躲在一只巨大的鱼里跑了。好像朝着监狱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