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小桃,快叫护卫。”
“是。”
你继续带着陈澹生往府中去。他手指被雨冻红,紧扣着轮椅边缘。
“你带着我去往人家家里,是不是……”
“这户人家不知府君是谁,我只和他们家下人碰过面。”
“就因为你碰的那几面,她们是唯一愿意救你的人。”
从枣树下出来,你经过了两次存档才发现只有经过这座府邸,里面的丫鬟发觉异样,会叫人出来帮你们。
所以你再次读档,直接进到人家家里来。
她们家的护卫不是普通人,武力高而不统一,像是单独培养的刺客。
冲进茶室中,因为推与被推的关系,陈澹生是率先露面的人。
他心中尴尬忐忑,面上不显,礼貌地对他们笑。
“我遇难了,今日失礼算叨扰各位……”
茶室中,两名上了年纪的男女在对棋,没有侧目。像是早就知道你们会进来。
这里是府邸里的权力中心,是被重重保护下最安全的地方。
“失礼的不是你,是推着你的那位小姐吧。”
你道:“想活命,只能失礼,跟二位告罪。”
女子道:“还是聪明,找得到能庇护你的地方。”
她含笑望你:“我们只有今天在这里歇脚,明天就要走了。”
男子道:“进来吧,外面雨下那么大,身上应该湿透了。彩心啊,去带他们换身干爽的衣服。”
“是,师父。”
你推着陈澹生跟在名叫彩心的年轻女子身后,进了无人的房间。
“稍等,我马上给你们找衣服来。”
“多谢。”
陈澹生一直没说话。面无表情,但因相貌长得清纯无辜,揣测他的人只会觉得他是因为自己拖累了别人而难过。
你倒是清楚他的内心。
他在气他的腿,气他无法做主自己的事,气他被你掌控在手里,连逃走的力气都没有。
彩心带了两套干爽的衣服,和一名小厮过来。
你换好衣服,拿布巾擦头发,然后把布巾转手给陈澹生。
他闷着脸擦拭,神情楚楚可怜,彩心正好看见,又吩咐小厮帮他做。
你推着陈澹生去茶室对两个老人表达谢意。
这次等了通传才进去,陈澹生暗示你等下他来说。
推着他进了屋子,你听到棋子哗啦啦撒了满地的声音。抬眼望去,几分眼熟的腰线撞入视野。
是荀氏那对兄弟。
他们眼中含着愤恨,已经做不到平静。
陈澹生疑惑看你,无声问你和他们是否认识。
荀左率先拔剑朝你攻来,你顺手拿了一本书作遮挡,剑割过纸页,迅速后退,试图拎翻书柜阻碍,但想到客人的身份,又是私人恩怨,最好不要乱动别人的摆设,手伸到一半生生忍住。
剑停了下来。
年长男人道:“可以了,小左,你怎么比你弟弟还冲动。”
“这是陈公子,那位是……”
陈澹生道:“是我朋友。”
男人点头,问:“听见了吗?你们是怎么打起来的?之前认识?要不要借一步说话?”
第135章
你选择借一步说话。
荀左冷凝着脸色, 眼睛执拗盯着房间一角,片刻才点头,收剑往外走。
“哎!带伞啊!”
彩心叫他, 拿着伞跟到房檐下, 他也没回头。
你接过她的伞, 点头道谢。
走出几步,回头吩咐陈澹生:“别乱跑, 你可能会死。”
陈澹生勉强对你笑了笑。
你走后,年长男子抻了抻坐出褶皱的衣摆,朝与他对弈的年长女子道:“儿女好事?”
女子道:“不见得, 像是情仇。”
他笑:“总归是有情的, 是吗,小右?”
荀右颔首, 神情复杂:“就是偷钱的那人。本该我去说,不过我哥看上去更生气。”
男子道:“更生气的应该是老头子我吧?两千多两黄金, 准备给你们这些刀啊剑啊开月俸的,半年了,一直走我的私账。”
女子道:“不是还在赚?别对小子们太苛刻,去年还有刀说要自宫拜入我门下。”
男子道:“呦, 那可热闹。”
“对了, 为何该你去和那姑娘说?说什么?”
荀右冷哼一声, 视线扫过轮椅上坐着的陈澹生。
“我童子身破了,不该找她要说法吗?”
陈澹生眼珠动了动, 瞥向他的鞋靴, 一路向上,看到他清隽带着少年意气的脸。
他转头看窗外的雨。
故意说给他听这些做什么?
他还有威胁吗?
随着一声响雷震彻天际,雨变本加厉地下了起来。
空中雨滴如乱珠般卷入伞中, 你拿衣袖挡了挡。没有跟在荀左身后,而是去到方才冲入的偏门,推开一个缝隙,察看外面的情况。
和荀氏兄弟衣着相似的少年男女们在陈府帮忙处理尸体。雨势倾压,血迹自然而然地渗入地下,只剩一些残肢需要搬运。
即便身处如此吵闹的落雨,感知受到干扰,将尸体扔到板车上后,那人还是皱眉看了眼你的方向。
这时,身后伸出另一只手,将门推合。
门板之外发出“当”的一声响,是暗器,入木九分。
你没有回头,只是将伞撑得高些,将他请入。
“你要跟我借一步说话,却不跟着我,自己跑来这种地方。这么傲慢,以为你还能活着从我手下脱身吗?”
“事急从权,我需要那笔钱,之后有了会还给你们。”
“是钱的事吗?你觉得是钱的事?”
“我还耍了你们。”
“你知道!”
“我耍的,怎么不知道?”
“…………”
他的额发都被雨水浸湿,趴在头骨上。其下的一双眼极厌恶地注视你,却偏偏让人轻易分辨出厌恶之外的东西。
头顶又打起了闪电,接着是雷声。
你望着他,道:“对不起啊。”
“有用吗?”
“那就两遍。对不起,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再对你做坏事了。”
“……”
他突然捧起你的脸,似乎想用吻来惩罚。在他贴近之前,你捂住他的嘴,在他错愕、震惊、恼羞成怒的眼神中,你摇头。
“别再这样了。”
他攥住你的手腕移开:“因为那个废物?你要钱是为了给他治腿?你怎么……”
“不是。”你示意他换个地方,再这样站下去,伞要撑不住了。
你们来到了一处亭子,将伞放到地上控水,你把自己身上发生的事都告诉了他。
“我这次来接他另有用处,与男女之情无关。”
荀左抱臂而立,听完全程,问:“你之后什么打算?告诉我这些,又是想做什么?”
“我记得你用毒很厉害。”
“是又如何?”
“想问你,能不能做出服下之后让人言听计从的毒。”
“……你想用毒让人听话?”
“先不说有没有,这种药你要做多少份,又要喂给多少人吃?天下那么多人,你喂得过来吗?”
你看着他:“所以是存在这种药的?”
荀左瞪你一眼,瞥向趋于平缓的雨景。
“毒只能害命,想要控制人心,只能用蛊。”
说完,他恨道:“你都这样了还想当皇帝?为什么,那个位子有什么好?现在的天子每日蹲大牢一般,吃饭都不敢多吃,怕吃得多了被毒死,再救不过来!”
你奇异道:“有蛊虫?是什么虫入蛊?什么原理?”
“听我说话了吗?!”
荀左不耐地把他的袖子挽起,伸到你面前。
距手腕两寸左右,皮肤之下窝着一只黑色的虫子。你握住他的手仔细看,戳了戳,虫子在里面就缩动一下。
荀左立即收手,蹙眉:“别动。”
“会疼?”
“不疼。”
“那为什么不能动?如果你不喜欢被我碰,我可以隔着衣袖。”
“因为你动这个,我弟能感觉到。”
“……”更神奇了。
你没有再去碰那只虫子,而是将他的手臂拿近些,盯着它瞧。
荀左臭着脸,但是身体很僵,明显被你盯得紧张了。
他嗓子发干:“怎么不杀了那个取你代之的女人?”
“之后会杀的,先让她干活。”
“你是不知道,那人上位起,便向我们这种地方送了礼,说以后她就是我们在庙堂的照应。”
“哦。”
“哦什么哦,这是人家的手段!你与其将希望投给蛊虫,不如学学她驾驭人心的本事。”
“不想学。”
“……”
你重复一遍:“我就是不学。”
“随你的便。”
“不学。”
“我听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