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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己对上的,是这样一双眸子,焦灼,慌张,甚至带有一丝隐隐的破碎与疯狂.....
  心下一紧,手指情不自禁抚过她略微烧红的眼角,柔声道:你是看到我不在往日濯洗衣物的地方,所以着急?
  她此刻依旧不能发出声音,只用力点了下头。
  我轻呼出一口气,温言安抚道:你瞧,我只是来看看王老大的船,没有别的打算。害你这般担心,先跟你说声对不住。
  她微微一愣,随即抱着我的双臂僵硬几分,显然意识到自己做得不妥,脸一红,忙将人从束缚中解放,身上的禁锢一松,随之失落的还有自己的心,心中苦笑一声,强行安慰自己,这已是最大的进展了,切莫太过着急。
  整理一番思绪,我嗔道:你看,我好不容易才洗干净的衣服,你还穿不穿了?
  她神色亦是尴尬,手忙脚乱地将散落在地的衣裳收入木盆,自己又跑向岸边,也不看人,只闷头搓洗着手中沾了泥土的衣衫。
  我望着她的背影,竟有几分恍惚,以往那个只会跟在自己身后,或者攥着自己衣角的女孩,如今已然......
  整理一番思绪,走近几步,轻声道:这衣服只是沾了点泥,只要轻轻在水里揉几下不就好了?
  她点点头,直起腰来,我从她手中接过木盆,拿出手帕,此时日光已上移,返回码头的船只也渐渐多了起来。她微屈膝盖,我的手帕便正好够得到她,此时她的鬓角亦是汗津津,我笑了笑,道:洗个衣服就像你这般大汗淋漓,果真是个呆货。
  她抿了抿唇,只抬眼将人瞧了一眼,又飞快将视线挪向另一边。
  倒是学会害羞了。
  两人走在路上,有几家相熟的店家正站在门口打理门面,我特地挑了往得月楼去的方向回家,前一阵子连雪烟姑娘的表妹犯了陈年咳疾,加之近日阴雨连绵,病情始终反复,我不放心,索性带着她顺路再来看看。我瞧了一眼身侧之人,只见她左手揽着一个大木盆,右手提着一尾鲤鱼,一网兜的鲜桃,阳光下,那张白皙的脸颊此时已染上了樱粉色,可饶是如此,自己也没法从那人手里取过一样东西,轻轻吐出一口气,视线定在了闻涛馆的门前。
  风绫儿姑娘还没有开馆,几丛竹叶在微风中发出簌簌声响,她顺着我的目光亦是望了过去,见我盯着一扇紧闭的门发呆,投来一个探寻的目光。我摇了摇头,没有说什么,只抬了抬下颌,示意到了。
  那得月楼的主管与我已相熟,两人尚未走到跟前,他已紧走几步前来,道:燕大夫,老板方才还提起要带杨姑娘去竹里馆拜会,快快请进罢!
  穿过得月楼,来到后面连雪烟居住的园子,连雪烟为了方便,当年特意将得月楼的前后院打通,并请了苏州府的能工巧匠,按着她表妹的心思将园子重新修葺一番,为的便是能让她表妹偶然来青州府能多留几日。
  你在此间园子且略等等,我很快便回来。简单吩咐后便跟着主管去往后院。
  第179章
  室内笼着药香,我放下帘子,两人从暖阁出来,我随连雪烟来到书房,写了一张新的药方。
  龙姑娘,我听着可是小川也来了?连雪烟斟了茶递来时,笑着问道,何不让她也进来?
  我摇摇头,道:她现在可不似从前那般,你若是逼着她去见不熟悉之人,她倒宁愿自罚三碗苦药也不愿见人的。
  连雪烟啧啧道:这可是......闻所未闻,还真是转了性儿了,她见我面露苦色,又安慰道:可你方才不也说了,她去你洗衣服的地方找不见人,急的眼睛都红了,若说她心里没你,这我可不信。
  此时已临近正午,日头越发毒辣,我恐小川在园中热得过头也不肯进屋来,忙辞别连雪烟走出园子。可哪知绕了一圈,也没有看到人影,倒是主管买药回来,见我在园子里兜兜转转,上前问候。
  先生可看到我......我的师妹?
  据伙计说,她在门口等着姑娘您的时候,那个西域小姑娘走来跟她攀谈了几句,然后她就离开了。方才我记着去给杨姑娘取药,忘记给您说了,实在是对不住......
  雪儿?这丫头何时跟小川有了交情?我无心多做停留,把人谢过便匆匆回去了。
  之前几日,不是没想过将自己去闻涛馆的事情说与她听,但是想来这个人难免要对自己常去闻涛馆之事多问些什么,便也就作罢了。毕竟自己去闻涛馆的目的......也并非是为了那一壶金华酒。
  小川?她住的房间没有人回应,那么,便是去药房找襄儿了?这样想着,又往燕园前边走去。来到药房,只见云儿跟襄儿两人正在称药,见我过来,两人不约而同转过头来,我环视一圈,问道:可有看见你们的燕姐姐?
  两人均摇了摇头,不待二人问起什么,我已转身离去。
  异样的感觉,在心底愈发的强盛。与危险无关,却教人......如此心神不宁。
  脚步匆匆穿过在燕园,忽而在月亮门前停下,因为余光捕捉到一角浅湖蓝地的纱衫,一闪而过。
  小川,是你么?
  回答自己的只有时短时长的蝉鸣声。然而下一刻,一个人影出现在了灌木丛的后面。那人没有继续上前亦没有任何离开的打算,只是站在树荫下,定定的瞧着我。
  我松了口气,先前的种种猜测倒显得多余了,随即嫣然道:可是我看诊的时间久了些,你在那里待得不自在,这才先带着东西回家来了?
  她依然只是把人看着,目光中渐渐有了几分令人捉摸不透的情绪。我不疑有他,上前道:你是生我的气了?
  她轻轻叹了口气,不再望着我,原本英秀的双眉微蹙了起来,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一般,她忽而抬起头来,将我的左手牵起来,掌心朝上,写下了两个字:闻涛
  我顿了顿,道:小川,你告诉我,我前几晚从后院离开的时候,你是不是听到了我离开的动静?
  她脸色微变,但还是点了点头。
  我又问:你刚在路上遇见的那位有着浅褐色瞳孔的姑娘,她跟你说了什么?说问出口,我的心有些紧张,她看着我,继而在我手心写下几个字:雪儿姑娘要你明晚再去,今晚她老师有事出门。
  我正要开口,她在我手心里继续写道:雪儿是谁?她老师又是哪个?
  她的指尖在我手心划动的速度不觉加快,不禁有些痒。
  我瞧了眼日头,还不到正午,自己还有时间,把当年那件事抽取出一部分,讲给这个吃醋的奶兔子听。
  第180章
  盛夏倏忽而过,知了的声音渐渐没了气力,午睡时园子内越发的安静。若是恰逢下雨天,自己也没了能出门的理由,索性安心待在阁楼里,抽出些她以前看过的志怪异闻类的册子打发时间。这时,门被推开了,我从书上方瞧了一眼,只见她端着木托盘,慢慢向我走来。
  她将瓷盅放在桌上,好像较往日更加沉默寡言,无论怎样看,无论是谁看,眼前的这个人都是那样的沉静。
  可是那双眼睛却出卖了它的主人。
  我轻轻叹了口气,她立刻看向我,目光中有一丝探寻。
  襄儿让你给我送药来,你便依,可我要你莫与雪儿姑娘一般计较,你倒是置若罔闻的。那孩子心性倒也不坏,只是嘴巴上爱取上风,你现在口不能言,免不得要在她那里吃点亏,又如何要这般放在心上?我用调羹漫不经心地搅动着汤剂道。
  她默默将托盘收起来,我道:小川。她停下脚步,却依然背对着我。
  我道:你是不是嫌我站在她那一边?
  有风,从窗外送来雨的凉气,掀起了竹帘一角。
  见她迟迟不语,顿生了一些顽皮心思。我掩唇道:小川,你可知一个女孩子越是喜欢一个人,就越喜欢跟那个人辩论?
  声音刚落,只见她猛然转过身,神色间多了几分焦急。只见我正笑着将她看着,这才明白我是在与她玩笑。
  我随即正色道:小川,那日我同你说了,闻涛馆的主人以内力入笛音,助我恢复内力,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什么。
  她脸上闪过一抹不自在,随即手指沾了残茶,就要在桌上写字,却不知怎的,又收回了手,朝人点点头,没有再做多余表示便离去了。
  这个人......竟是连沟通都开始拒绝了?
  再也无心翻阅手中的书,不知道如何处理心中突如其来的情绪,只是呆呆地注视着她离去的方向,是想用雪儿激一激她的脾气没错,然而她却果真如连雪烟说的那般转了性子。此时人已远去,空留细雨潇潇,从屋檐,直落进人的心底......
  半月雨季一过,天气陡然恢复爽晴,我隔三差五往闻涛馆去,渐渐地与风绫儿师徒熟络起来,有时恰逢她正在工坊里帮客人修补古董字画,闻涛馆的工坊乃后院厅堂改造,尺寸高大,厅堂宽阔,采光极好。进门左手边是一排立柜,摆放着各种用具,靠近窗下,有一木几,座几上放着一个香炉,一旁是存放香料的漆盒,一只雕花铜瓶。风绫儿则着一身短褂,长发高束,袖口挽起,露出一截小臂,整个人清爽利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