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说着,她眼眶更红。
周疏意还是第一次被她这样对待,一时半会吓得不敢说话,等反应过来,声如蚊蚋。
我能有什么办法,我又不想。
我妈威胁你了?
不说话?谢久逼近一步,拿出那张就诊单给她看,是不是要我给你当侦探,逐字逐句分析一下?
看到上面的信息,周疏意知道,她什么都明白了。
你凶我干嘛啊,她也委屈,五官都跟情绪一起蔫了下来,又不是我想的。
就是你想的。谢久冷声道,我早就跟你说了,如果我们两个之间都不够坚定,那还怎么一起走到以后!结果呢?我妈随便演场戏,你就乖乖退场?
当时她拿刀抵着脖子,要是要是真死在我面前
这种把戏你也信?
万一是真的呢?
她要真敢死,这十多年来我拒绝相亲,她都得死多少回了。
心里还是忍不住泛苦水。
可她是你妈妈啊。她用手抹了下眼泪,如果真有什么意外,我会怕你难受,怕你记恨我,我不敢赌。
空气忽然静了一秒,只听见呼呼的寒风。
还有远处若隐若现的海浪,听在耳朵里,都是冷的。
谢久突然一把将她搂进怀里,收紧双臂将她圈在胸口。
傻姑娘,这些本来不需要你承担的,你只要告诉我,我会解决。
最了解徐女士的人只有她,可徐女士不见得有多了解自己女儿。
这么多年咬死不结婚,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实在没主意了。
知道了周疏意的存在,她自认为豁然开朗,便把它当成了一个宣泄口。侥幸地以为消除这个障碍,她便会回归所谓的正常人生活。
可她错了。
错在根本不了解她女儿。
我怕你也没办法解决。
她声音闷闷地补充,我还怕你总有一天要结婚。
就如徐可言那样。
爱时把将来描摹得如何辉煌,走时却连头都不舍得回。
世界上最廉价的东西就是后悔。
所谓悔不当初,不过是现下比不得从前,才凭空生出这许多情绪来。
遇到你的时候,我已经三十五岁了,在此之前我就跟她争了十多年。不是为了谁而争,我是为了我自己,知道吗?
说完,谢久又补充道,你个傻子,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哪怕她真的因为这件事情伤害了自己,甚至是死了,但本质上跟你没有任何关系,我难道会傻到去迁怒于你吗?
她摇摇头,这个也说不准吧。
她忽然冷着脸弹了一下她脑门,见她吃痛,脸皱起来又要哭,心一下又软了。
最终只长长叹了口气。
不怪你,只怪我们也没在一起多久吧,还不太信任。
不是的,对我来说已经很久了。她吸了吸鼻子,这是我五十分之一个人生,听着分量不大,但是浓墨重彩的一笔。
这句话忽然像针尖,猛地刺了谢久一下。
整个身体都被麻痹,又酸又涩的。
她忽然朝她吻了下去,无关情.欲。
唇一点点舐过她沾了眼泪的嘴角,脸颊,眼睛。说不出什么味道,又咸又涩,冷冷的,像颗冻坏的伤心的苹果。
所以你还要赶我走吗?
她眼里有种失而复得后的珍爱,你来都来了。
那你要不要表示一下。
对不起?
只有这个吗?
周疏意顿时警觉起来,用手捂住胸口:我姨妈来了,做不了!
当我什么。谢久嘴角抽了抽,谁说要跟你做了啊。
她不信:那你要干什么?
我要吃饭。
冷不丁一句话,周疏意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啊?
为了过来找你,我推了跟我爸妈的年夜饭,你要赔我。
说完,谢久伸手,捏住她下巴,往上用力一挤,腮帮子的软肉便堆了起来。
狐疑道:你是不是胖了?
屁嘞!
看来跟我分手你过得很好?
没有啊那是相思胖!
瞎造什么词呢?
咖啡面包店的节假日从不打烊,周疏意索性把父母接到青岛过年。
她租的两室一厅虽不大,但胜在租金比杭州实惠。
老两口原本过来就只是打算住几天,旅旅游,过完年就准备走了。
带着谢久进家门的时候,父母正在家里热热闹闹准备年夜饭,电视里还放着春节前的采访节目。
推开家门时,周爸爸正坐在沙发上削荸荠,周妈妈则在灶台前忙碌。锅里炖的鸡汤正咕嘟作响,香味飘到了客厅。
周疏意闻到,肚子都饿了:什么时候可以吃饭!
回来啦?周爸爸一抬头,看到谢久,蒙了一下,这不是上次来我们家那个
话说一半,看到俩姑娘牵得紧紧的手,又顿住了。
谢久适时递上准备好的礼盒。
叔叔,过年好,路上随便买了瓶酒。
看到那酒的包装便知道价值不菲,老东西立马眉开眼笑,假意推拒的手一转弯,诚实地接过了酒盒。
来就来嘛,还带什么礼物呀?快坐,我给你削荸荠吃。
跟谁说话呢?
周妈妈闻声拿着锅铲从厨房里出来。
一见到谢久,脸色变了变,你怎么会来这里?
经过上一件事,周妈妈对谢久的印象很不好。
有那样一个不知轻重的母亲,即便谢久人品再好,做父母的也难免担忧。
谁知道哪天那个老婆子会不会又闹上门来?
自那件事后,小区里流言四起。
有人说周疏意给人当小三被正室找上门,又传她被老男人包养,那个闹事的疯婆子就是金主的原配。闲言碎语铺天盖地,说什么的都有,还有几个不怕死的在她面前嚼舌根。
周爸周妈来青岛也不仅仅是想过年,更想图个清净。
尤其年节时分,那些老东西的儿女都回来了,亲戚也一大堆,议论声更多,白白成为他们的消遣,不如耳不见为净。
见她们俩不说话,周妈妈直接质问周疏意。
你俩不是分手了吗?
周疏意嘴巴动了动,面上几分心虚。
迟疑地看着自个儿妈:好像又没分了?
见周妈妈面色不豫,谢久连忙把事情前因后果解释了一遍。
按理说她不知情,周妈妈也没法怪她什么。
但谢久还是诚恳地向她道歉。
阿姨,之前我妈做的事儿实在是冒犯您了,我很愧疚,这件事情我会严肃处理。她双手奉上备好的厚礼,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周妈妈瞥了一眼,老大一袋了,都是些品质上乘的缎面,用来做旗袍不知道会有多好看。
她心底一喜,但面上看不出分毫,反而眼带埋怨扫了周疏意一眼。
肯定是这个臭丫头起的鬼点子,专挑她喜欢的东西下手。
这样即便她想拒绝,都得要多思考几分。
你是个不错的孩子。周妈妈严肃地说:但只要你有你妈一天在,阿意就不能跟你好好在一起的,我不放心把她交给你。
阿姨,我知道,我现在说的天花乱坠都没有用,但我希望您能相信我有处理好这件事的能力。
你要说服你妈?周妈妈根本不信,你妈那个样子能被你说服吗?
不是的。
周疏意忽然插嘴,妈妈,我们不需要说服任何人,也不需要向任何人证明什么,我们过好自己喜欢的生活就够了。
周妈妈一愣。
*
除夕夜,偌大的别墅里,春晚开播前的年夜饭吃得冷冷清清。
两个没什么共同话语的老人相对而坐,徐女士心里直犯嘀咕。
这可是三十多年来,谢久头一回没回家过年。
她食不知味,几次三番拨通女儿电话,却始终无人接应。
直到跨年钟声响起,窗外烟花在夜幕中次第绽放,噼啪作响,她才猛然起身,呆坐在床沿,望着那一片绚烂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