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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文斋 > 武侠仙侠 > 山风折水 > 第126章
  陈昊闻言,疑惑地抬起头:“母后这是何意?”
  陈晏本就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他自己又受罚禁足,三殿下陈景初来乍到,背后没有势力支持,根本无法撼动陈晏的地位,母后为何要这样说?
  孔皇后意味深长地看着陈昊,目光落在他漆黑的瞳仁上:“你父皇是绝对不可能将皇位传给陈景的。”
  第121章 折水篇(六)手足
  陈昊吃惊地望着皇后,问道:“母后为什么如此笃定?”
  “因为一些不可言说的往事。”孔皇后把陈昊扶起来,给他赐了座。
  “婉贵妃,实在是一位奇女子,只可惜她红颜薄命,命途多舛。”皇后惋惜道,“她的孩子,本宫是见过的。”
  那个晚上,雷声轰鸣,闪电划破夜空,大雨倾盆而下,宫中的灯火在风雨中摇曳,显得格外凄凉。
  皇后从睡梦中被雷声吵醒,心中满是不安。她起身披上外袍,倚在门边,望着这多年难遇的景象。
  今天是婉贵妃临盆的日子,不知是否会平安。
  正在这时,一道惊雷劈下,贴身宫女冒着大雨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浑身湿透。
  “怎么样了?”孔皇后问道。
  “回禀皇后娘娘,贵妃娘娘生了,是位皇子!”
  孔皇后用力地闭了闭眼。
  “只是,贵妃的情况不大好,怕是要不行了,那孩子也……不知能不能活。”
  “陛下还守在贵妃身边吗?”
  “是。”
  孔皇后皱着眉看向宫女,吩咐道:“拿伞来,本宫要去看看陛下。”
  风雨交加,那单薄的伞也起不到什么遮挡作用,短短的一程,就浸得皇后浑身湿透。
  贵妃寝宫内,气氛压抑而紧张。宫女和太医们跪了一地,个个低着头,隐隐约约可以听到几声压抑着悲痛的抽泣。
  皇后快步走进内室,见睿帝正一动不动地站在床前。由于是背对着她,她看不清睿帝的脸色。
  婉贵妃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已经没有了呼吸。被单上的血液早失了温热,在缎面上结成硬块,像干涸的河床裂出了无数道触目惊心的沟壑。她的身边,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被包裹在襁褓中,正发出极其微弱的哭声。
  “谁让你来的。”睿帝阴沉地开口。
  孔皇后“扑通”一声跪倒:“婉妹妹生产,臣妾身为后宫之主,理应照料。”
  睿帝没说话,也没回头,不知在想什么。
  皇后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听见睿帝叫她。
  “皇后,将这些太医和宫女全部处死,不得留下活口。”
  孔皇后愕然,猛地抬起了头,巨大的恐惧摄住了她的心脏。
  这是为什么?
  四周传来哀求与哭喊,但睿帝丝毫不为所动。他转过身来,狠狠地捏住了孔皇后的下巴。
  睿帝心中有气,不知不觉加重了手上的力气。孔皇后的下巴被捏的发白,可她心中满是恐惧,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今夜的事,如有泄露,无论是何原因,朕都会先杀了你。”
  孔皇后发起抖来,哆哆嗦嗦地答道:“是……臣妾遵命。”
  睿帝甩开她,一步一步地朝屋外走去。
  皇后回过神来,膝行几步,赶在睿帝出门之前拉住了他的衣角。
  “陛下,贵妃和三……三殿下该如何处理。”
  睿帝脚步一顿。
  “孩子立刻送走,至于贵妃……”他声音冷酷,其中透着深深的疲倦,“埋了吧。”
  皇后伏在地上猛地打了个寒战,生出一种兔死狐悲之感,仿佛躺在榻上的不是婉贵妃,而是她自己。
  她扶着一旁的椅子缓缓站起身来,又是一道肆虐的闪电落下,将一片狼藉的屋子照得如同白昼。
  皇后一惊,不知看见了什么,身子一晃,又跌坐回了地上。
  榻上的婴儿不知何时停止了哭泣,正睁着眼睛,无辜地望着她,那双澄澈明亮的大眼睛颜色极淡,像是三月的第一茬春草,与四处蔓延的血腥对比,更显得触目惊心。
  那一夜,后宫死了很多人,但都随着宫闱秘辛被淹没在声势滔天的雷雨之中了。
  “总之,你不必担心陈景。”孔皇后轻声道,“母后什么时候骗过你。”
  陈昊的心计不够深,藏不住事,很容易被别人看出来什么,因此,当年的秘密孔皇后无法对他直说。
  “不仅如此,你还要与他拉近关系,共同抗衡陈晏。”
  陈昊闻言,目光茫然:“联合陈景?他初来乍到,能如何对付陈晏?联合他有什么用?”
  “正是因为他不成气候。”孔皇后道,“他没有母亲,和母族也关系淡薄,待扳倒陈晏之后,再对付他,就简单多了。”
  陈昊双目圆睁,把孔皇后的话翻来覆去想了几遍,随后高兴地一拍大腿。
  “母后说的是,我怎么没想到呢!”
  他站起身来,激动地在屋子里转了几圈,喃喃道:“联合起来,对,联合起来。我那三弟不是病了吗,等禁足结束,我便亲自登门探望!”
  孔皇后看着他按捺不住的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
  秋日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青石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太子殿下到——”
  随着门房的通报声,沉重的府门缓缓开启。陈昊整了整衣襟,抬脚跨过门槛。身后十二名侍从捧着锦盒鱼贯而入,珍珠美玉、江南丝绸泛着华美的光泽。
  慕容影礼数周全地接过礼单,引着陈昊向寝屋走去。陈昊多看了他几眼,想起这青年正是落成大典当日陈景带在身边的那个仆从。
  相貌平平,气质倒是不凡。
  他步入屋中时,陈景正倚在锦绣靠枕上。阳光透过纱帐,在他苍白的脸上投下细密的光斑,案几上药碗冒着热气,苦涩的当归气味在室内弥漫。
  “兄长。”清润的嗓音响起,陈景抱歉地笑笑,“臣弟身体有恙,无法起身相迎,还望兄长莫要怪罪。”
  “三弟这是哪里话!”陈昊摆了摆手,“本就是为兄多喝了几杯误伤三弟,今日特来赔礼。”
  香炉升起袅袅青烟,在兄弟二人之间织成一道朦胧的纱幔。
  “意外而已。”陈景温和地笑了笑。
  他伸手去够床边的茶盏,宽大的袖口滑落,露出腕间尚未消退的淤青:“皇兄亲自登门,实在是折煞臣弟。”
  “说起来……小萧将军在京中尚无府邸,听说是借住在三弟这里?”陈昊明知故问道,“为何不来相见?”
  “皇兄若有吩咐,臣弟派人去传话请他。”陈景不动声色地替萧风周旋,“想必萧将军是不愿打扰我们兄弟二人谈论私事,这才在后院候着。”
  陈昊轻轻地哼了一声:“既如此,那便不必惊动他了。本宫只是随口一问,并非真的有事吩咐。”
  陈景礼貌地笑了笑。
  兄弟二人对坐良久,陈昊直来直往,陈景接话接得周全得体,二人倒也算得上是相谈甚欢。
  陈景初来乍到,对京城的一切都不熟悉,陈昊便主动邀请他去演武场参观军事演习。
  陈景不擅武艺,身子骨也不硬朗,陈昊便特别安排了一场演习,请他千万不要推辞。
  盛情难却,陈景只好欣然接受。
  邀约的目的达成,陈昊又待了一会儿,便告辞离开了,照旧是由慕容子须送他出去。
  萧风这才从屏风后面转出来。
  陈昊来的匆忙,萧风当时正在陈景房里同他讲话,便顺势藏在了屏风之后。若陈昊真要召他来见,萧风再翻窗而出,装作从后院过来的样子。
  “奇怪了。”萧风若有所思,“我本以为先来示好的会是陈晏。陈昊在双雁楼落成典上颜面尽失,以他的性子,没有从此视你为敌已经不错了,怎么会这么快就放下成见,跑到这儿来?”
  陈景点点头:“我也是这样想,倒是小瞧了太子殿下。”
  目前来看,联合自己制衡陈晏,对陈昊来说确实是上上之选,而对陈景而言,与太子亲近也比陈晏要安稳得多。
  陈晏反复无常,又心机深重,和这样的人相处,一不小心便会落入圈套。
  此外,当年萧家之祸,陈晏定是脱不了干系,考虑到萧风的感受,陈景私下里也不愿与陈晏走得太近。
  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
  那之后没多久,陈景身体恢复,可以出府走动。陈昊带着他参观演习,一同研究经史策论,闲暇时还会游乐宴饮,为边疆将士祈福,兄友弟恭,好不和谐温馨。
  陈晏按兵不动地看了多日,终于有些坐不住了。
  暮色四合时分,二皇子的府邸内已点起盏盏宫灯。冷风掠过庭院,卷起几片枯叶,轻轻拍打在雕花窗棂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陈晏站在书房的窗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青瓷茶盏的边缘,目光却穿透夜色,望向遥远的宫墙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