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对啊,不然任务目标早早死了,积分也早早殉了】
【唉】
沈子微道:“陛下既然选我为殿下分忧,我自当竭力。”
林在云沉默了几息,才说:“那都是小时候的事。”
“但臣的心没有变过。”
林在云真怕他和裴骤辉搏命,可听他这样说,还是耳热:“我明白。子微是直臣。”
沈子微说:“和那个没有关系。”
林在云不能再问了,否则,沈子微真的敢说狂悖之言。
“不论是什么原因,我不需要你以命相护。”
沈子微沉默。
多年前,赏花宴,皇帝为林在云选伴读,十来个世家子弟,聚坐花间。
一个个都俊秀有礼,天资灵秀,随便点一个都是天之骄子,在世家大族亦有神童之名。
沈家碍于外戚之故,素来低调。沈子微便独自坐在偏僻处,静静饮酒。父亲教他忠君。忠于哪个君?太子吗?
太子仁善,但沈子微不觉得他争得过三皇子。跟着太子,沈家早晚被清算。
少年沈子微正静静思索,就听周围声音都安静。他抬起头,那个被皇帝爱重的小皇子已站在面前,蹙眉望着他。
他拢袖起身:“殿下。”
少年皇子看了看他手中酒杯,显然以为他独坐角落是受了排挤,在这里喝酒解闷。
沈子微懒得解释,行礼后,便准备找个理由离席。
少年皇子想了半天,终于想到如何安慰他:“沈子微,我记得你,你的词写得好。”
远处,皇帝道:“那便叫他为你伴读。”
林在云怔了怔,微微点头,然后才向沈子微道:“那你便和我来吧。以后不要一个人喝酒了。”
沈子微抬眼,应是。
父亲教他忠君。当年沈家正是押对了站队,才能世族簪缨。从龙之功,谁不眼热。
他其实也不信什么君臣纲常。
但是只有一个人,会和他说,不要把君辱臣死之类的话当真,他的性命也很重要。
十多年了,这个人现在还是这么说。
沈子微只能说:“好。”
他将短剑放下:“殿下留着防身。”
林在云要不要他效死,他都只能以死报君。但他不是非要林在云知道,增添殿下心中的负担。
长空里,鹰飞入林。夜已深。
在太学读书时,这时候,沈子微就该替他整理书箱,送他回宫。
林在云说:“你的性命很重要,你不要看轻。小时候,我只有你一个朋友。连太子哥哥都知道,我总是和你在一起。你要是死了,我也会难过。”
沈子微听他说完,才说:“那是什么时候开始,殿下不再只有臣一个朋友,多了一个裴应照。”
少年笑了笑。
“子微去外地履职,我虽然舍不得,但知道你总会回来。但他常在幽州,有时候,他也会寂寞吧?”
“这样想多了,我便总是想着他。我不希望父皇偏心,可我自己待子微,也这样不公平。他常远在千里外,子微却近在眼前,我便不能不挂心他。”
沈子微静了半顷,才微微一笑:“原来我不想离开殿下,考取功名做京官,反使我失了先机。”
林在云装听不明白,扭头看城箭楼下,万家灯火,夜风料峭,吹动连街明灯。
沈子微道:“殿下不明白,就不明白罢。”
这件事上,沈子微容他装傻。
可叛军捷报一日日来,传得越来越近,从七日脚程,变成了一日一封。
沈子微终于挡在宫前,不再让林在云躲他。
雨落纷纷,滴滴答答浸湿宫瓦。
沈子微撑伞,为他挡雨,道:“殿下今日还要躲着臣,臣便长站宫前,殿下躲一日,臣一日不走,在这里站死也罢。”
林在云被他说笑了:“我没有躲你。”
“那殿下何时动身……”
少年扭头就走。
“殿下!”
林在云伞也不接,生怕被沈子微拉住,进了宫中。他也不想躲沈子微,可是一见面,这人就催他离京。
【任务还没做完,怎么能走 ̄ ̄】
系统:【就是就是,这届任务目标一点也不懂事】
细雨下了一天,越下越大,沈子微就真的站了一天。
林在云催人去赶走沈子微,惊动了皇帝,沈子微才不得不离宫。
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林在云无法,和沈子微摊牌。
“我知道,子微是担心我,但我怎么能走?”
沈子微不理他故扮忧愁,道:“殿下如果缺车马,沈府可以借两辆。”
“不是这个不能,”林在云说:“太子哥哥说过,我身为皇子,岂能不顾大局……”
“这句话说的是三皇子,废太子没说你。”
“……”林在云无言,“太子哥哥怎么连这个也告诉别人。好吧,但我也不能真抛下百姓不顾吧?”
“灾情得以控制,你还有什么不放心?就算裴骤辉野心勃勃,你放心,此人阴险,倒也爱惜声名,做不出屠城之事。”
林在云说一句,沈子微辩一句。
要论廷辩,林在云当然辩不过他,只好躺回竹椅:“随便你说。”
沈子微头疼,怎么也劝不动他,道:“你心中到底有什么挂念?我已将话说尽,再重复,殿下也觉得烦。殿下说问心有愧,何愧之有?”
林在云不作声。
沈子微当他是胡诌的理由,冷下声音:“看来是谎话。”
“子微,”他低声说:“我没怎么离开过长安。”
“我知道。”沈子微说:“所以对殿下而言,建邺一定比长安有趣。”
“是啊,在长安,我只能在宫墙里游荡。有时候,太子回来,会给我带些新奇物件。有时三哥偷溜出去,也不会忘记我。我一年年等着你,或者等着太子哥哥,不知不觉,我也已经束发了。”
林在云说完,便安静了下来。
沈子微心里一涩。
他只顾着劝殿下走,却戳中了殿下的心事。这长安城四四方方的天,殿下看了十几年,早就看腻了。
就算小时候豪情壮志地说过什么,要永远留在长安,恐怕殿下如今,只把这里当做一个精巧的金笼。
沈子微道:“殿下心中之辽阔,比三皇子所见之天地更宽广。”
“你是文臣,想哄骗人,是不输给裴骤辉的。”
林在云冲沈子微笑笑,没说信不信:“你心中有一杆秤,太子应当如何,天子应当如何,一个从来碰不到政治军权的皇子又应当如何……谁殉国,谁称臣,谁不必付太沉代价,做阶下囚,笼中雀,谁亡国也不该死,谁又该万死难辞,你算得清清楚楚。可是哪有那么多锱铢必称?”
“你真的算得清,我该付多少代价,才算干干净净,不欠人间分毫吗?”
沈子微骤然抬眸:“殿下!”
林在云道:“你和裴将军总说我天真,其实天真的是你们。长安飘摇,我不准备走,你也不用再劝。你在我心中,没有那么重的分量。”
他不想对沈子微说得这么绝情,可不这样说,他实在拗不过沈子微。
沈子微终于死了心,望着他,什么也不再说。
十几日后,叛军兵临长安。
黑云压城,冬天难得有这么大的雨,带着碎冰,刮得人面生疼。
老皇帝年高病昏,三皇子浴血杀敌。
事到如今,林在云已不再想和裴骤辉争辩,三皇子登位,是否真的是黎民不幸。裴骤辉和他从来各有道理,谁也说服不了谁。
他手握宝剑,走上城墙,遥遥望见军前一骑,便知是裴骤辉。
没有太子帮他,没有三哥扶他,他只有紧紧握着沈子微赠他的短剑,与裴骤辉对峙。
“父皇肯传位给我,我肯舍掉王权。但我有一个条件。”
他将话说给士兵,士兵跑去阵前传话。
远远的,裴骤辉没有应答。
他在城墙上,裴骤辉要放箭,避不开他。
所以裴骤辉沉默着。在等一个战机,也许有一个老太监,不许他胡闹,强行带他下去,也许他自己知道怕了……
隔着太远,林在云看不清楚裴骤辉的神情,只能通过系统转播。
终于,大军阵前,裴应照挥下了手。毫无犹豫,背后弓兵弓箭举起。
两军对垒,他如果答应殿下的什么条件,便是一败。士气不能这样消耗,一退再退,一败后便是再败。
他不能跟着一步步错。
林在云很欣慰。
任务目标完全跟着剧本走,太懂事了。
第92章 遇见他如春水映梨花(18)
暴雨如注, 情势焦灼。朝臣在争执,百姓也惴惴不安。
既改变不了裴骤辉决定,林在云也不想在最后出什么意外, 装作勉力听朝臣谏奏,维持京中调度。但事到如今,早无力回天, 只等城门大开,江山易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