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人谈起来也能多谈几句。
贺家是名门望族, 从付淮槿第一次进门的时候就能看出来。
但他自诩条件也不算差, 高学历高知分子, 他们院长也明里暗里的私底下点他,今年年底有望评上副主任。
所以他越来越能够不卑不亢,来到人家里也从不乱问, 就这样有分寸感的相处,反而把二老哄得挺高兴。
家里什么事什么话都愿意主动跟他讲。
“我们这个家庭呢,看表象是有些复杂,但真的相处起来也简单,你有什么话不方便跟贺骥说的,也可以直接跟我说。”
“他要是敢欺负你你也告诉,我收拾他。”林婳说。
“好啊。”付淮槿在她这句话里笑笑。
他自己的父母去世的早,从来都是跟付磊一个哥哥在一起。
身边很少遇到这样的长辈。
耳尖不自觉发红。
贺骥从外面进来,手里像每次回来带着一只烤鸭。
被林婳女士看见以后,眼睛噌地一亮,啥也不说也啥顾不上,立刻抱起来上二楼她房间里去了!
付淮槿看着她背影,直到人上去以后才回视贺骥。
“怎么了?”后者坐下来。
一只手自然搭在他腰上。
付淮槿:“阿姨上次来我们医院体检,其他指标都挺好的,就血糖偏高,像这种加了太多调味料的东西最好少吃。”
“没事儿,这是郭伯在酒馆里自己做的,用的调料也健康,我来的时候特意换了个包装盒,你阿姨看不出来。”
付淮槿听到他说的突然觉得好乐:
“那万一吃出来了呢?”
“不会。”贺骥说,“郭伯调了味道以后,我特意让酒馆的黑子他们都轮流尝过了,吃起来不会有什么区别。”
说到这故意朝人楼上抬瞬下巴:“她小时候也是故意拿这招对付我的。”
他这么讲付淮槿突然就不说话了。
先是盯着桌上被人遗弃的半包小熊饼干,接着又笑出来。
“笑什么?”
“没,觉得你家庭氛围真好。”付淮槿感叹一声。
突然也理解他们为什么会把贺骥培养成这样。
生长在爱里的小孩,生来就会爱人。
贺骥先应一声,后来从后面搭住付淮槿的肩膀,“以后也是你家。”
付淮槿在他这句承诺里抬起头,目光怔了怔,很快也笑出声:
“恩。”
从贺家出来以后。
两人去了曾经一起读过的江城二小。
但付淮槿在这也就读过半年,因为付磊工作的原因他小时候经常转学,小学六年一共换过四所学校。
等走到一个平台上坐下,对面就是他们小学的大门。
这时候刚好放下,挺多家长来接孩子的,门口半大点地方被堵得水泄不通。
“就在这儿,你教我串的糖葫芦。”贺骥站在他旁边。
付淮槿努力想了想,说:
“抱歉,我真不记得了......”
要不是他穿葫芦的方式太强迫症,他都有点怀疑是对方把人给弄错。
“还有大哥,他那时候是不是每天都带笼包子过来接你?”贺骥说,想起什么之后又笑了下:
“那天串好以后,他把他那笼包子分了我一半。”
“所以你才会让他来你的酒庄?”付淮槿对他。
贺老板对他的话不置可否。
结果付淮槿又慨叹一句:“半笼包子换一份月薪上万的工作啊......”
“那天我心情其实挺差,年纪小自尊心也强。”贺骥说:
“你可能都不记得了,当时你哥跟我聊了很多,说什么男生不该随随便便就放弃,要坚强,类似这些的话。”
付淮槿想想当时摆出一副大哥教育小弟的付磊,还有后来在酒庄里客客气气,都不敢对贺老板大小声的他哥。
表情艰难:“......这事儿我哥知道么?”
“不知道。”贺老板说,后面想起什么又无奈地笑笑:“所以还是别告诉他了。”
付淮槿认可他说的,“我也觉得。”
从学校门口出去一直到车上的很长一段路,两人都是手牵手。
路上贺骥问他现在去哪,付淮槿说想去土味。
今天刚好酒馆里有活动。
请了支现在业内挺有名的乐队,结果等他们刚到的时候那个乐队主唱先只是过来打个招呼,结果一看到贺骥眼睛都直了。
又是冲过来握手又是要签名的,还隐晦地表达能不能有机会将来和边北工作室旗下的几个乐手合作。
贺骥先是没正面回应他们。
等他们几首歌唱完,才主动把人叫住,递上去一张老鲁的名片。
他在说这些的时候付淮槿就在边上看着。
略微有些出神。
被注意到后问是不是累了,想不想回去。
付淮槿忽然问他,眼里含了点期待:“你唱过歌么?”
贺骥也看过来:“想听?”
“有点儿。”付淮槿说。
“可以,但是不能在这。”贺骥说,朝他的眼睛看过来,神色不明:
“换个地方我就唱给你听。”
付淮槿先是以为他不想当那么多人的面唱,提议道:“......那就回家?”
结果贺骥说:“就在这楼上。”
说完带人上去。
那个乐手还想跟贺老板寒暄,刚才在唱歌间隙的时候就老往他们这瞟。
见他们上楼就想跟过去。
被黑子拦在楼梯底下,幽幽道:“别上去了,人忙着呢。”
说着还故意往上面看眼
结果这乐队主唱空有一副好嗓子,这方面完全不开窍,还巴巴地又问了一句:
“忙什么啊?”
“啧。”黑子无语地一声,再没解释,只说:
“反正不许上去,有什么话等贺哥下来以后再说。”
人主唱听他这么讲也不敢多说什么,就坐回去。
老老实实等人。
但最后他一直没等到人。
将近两个小时顶上阁楼的门才开开,两人从侧边的一条楼梯下来以后,是从酒馆后门匆匆走的。
其中一个还是被另一个半搂着,没惊动底下任何人。
在车上。
付淮槿半躺在座椅上,气喘吁吁,身上衬衣的扣子都被人给翻烂了。
刚才在阁楼本来是要听人唱歌的,结果被贺老板一句“你为什么总盯着那主唱?”后——
就一发不可收拾。
小小的阁楼被他们弄得乱七八糟。
付淮槿也不愿立马走,支使贺骥把里头的东西打包带走,准备全都带回家去,洗的洗,扔的扔,短时间不能再去。
付淮槿以前其实对这些事没那么热衷,尤其这种小空间,隔音效果好不好先不谈,楼底下就是黑子他们,还有好多客人。
就这儿还闹成那个样子,也太大胆了。
根本不像是付淮槿以前会做的事。
“疼么?”贺骥上车就问他。
问着问着就打开车前边,从最里面拿出一支从未开封过的清凉药膏。
付淮槿都看愣了:“为什么你车上会放这个。”
“就是为了防止今天这种情况。”贺老板说完之后又接着哄他,“侧过去一点,我看看。”
付淮槿:“......”
车子开上了路。
从酒馆到他们家的这一路上,车里都放着的是边北的歌。
边北最新的个人ep爆了,其中最广为流传的是一首民谣,之前付淮槿听贺骥在他耳边用树叶吹过。
他平常也挺喜欢听边北唱。
自己和贺骥年底估计也会去亚市参加一个演唱会,虽然不是边北本人的,但听说对方会作为嘉宾被邀请上台。
耳边传来的声音悠扬悦耳,付淮槿忽然开口:
“你还欠我一首歌。”
接着又道:“边北唱的好听,但我更想听你唱。”
贺老板从上车以后嘴角都是勾起的,闻言抬手捏捏他后颈:
“下次吧,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付医生偏过头,“......你每次都给我画饼。”
之后车里就传来贺骥的笑声,紧接着付淮槿自己也笑起来。
自从他们在一块之后,付医生明显察觉出自己的笑穴被摁开,像是被传染,每次一笑就停不下来。
车窗外划过的景致,这半年多付淮槿经常能看见,却完全没觉得腻,反而会有一种熟悉到极致的安全感,这种安全会让他在任何时候都想放声大笑。
——好像也确实不用太着急。
付淮槿想。
都说时间是不等人的,很多东西看当下不看将来。
可也就像这条路他们在将来会走很多很多遍,每走过一次,两边的街道划过。
街道上的陈列随时都会发生变化。
但车里依旧是他们两个。
看着街边最亮的那盏路灯,付淮槿突然说:“贺老板,我想回一趟土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