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之过,万死难赎,今夜就地正法,你们兄妹可有异议?”魏铎又问。
魏超欲言又止,目光在魏铎与小云氏之间回转,想替母亲求情却又无法开口,想就此不理又觉不孝,礼法人情道德在脑中交战,痛苦不已。
小云氏从惊诧中回神,自知今夜死期已至,从她对魏良瑜下手的那一日就已做好万劫不复的准备。
更何况让她在长姐的孩子面前苦苦哀求的事,小云氏便是死也绝不会做。
她忽的起身,一把推开仍在纠结要不要为自己的母亲求情的魏超,从一名暗卫腰间抽出长剑,在所有人的戒备中,小云氏一剑抹上了自己的脖子,热血溅了一地。
潘妤被小云氏的果决吓了一跳,下意识扶着屏风。
小云氏……就这样,死了。
潘妤震惊的同时,亦不由感慨这当真是个狠人,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
柔弱的外表掩盖着毒辣的内心,从前身边有这样一条毒蛇在暗中窥伺,想想都毛骨悚然。
魏铎盯着死不瞑目的小云氏看了一会儿,不知在想些什么,忽的一声长叹,对张顺摆了摆手。
张顺立刻领命,取来一件披风将小云氏的尸体盖住,让两名暗卫将人抬了出去。
经过魏超身边,魏超下意识想伸手阻拦,却下意识去看魏铎的脸色,在对上魏铎冷漠的目光时,魏超的手倏然缩回,眼睁睁的看着小云氏的尸体被抬了出去……
魏姌则在小云氏自刎那一刻就紧闭双眼,到现在都没敢睁开。
这对兄妹让潘妤暗自摇头,小云氏是个狠人,但她的一双儿女却未曾继承半分,魏超优柔寡断,魏姌胆小怕事,或许是长期被管束打压养成的性格。
还别说,兄妹俩在这一点上倒是有点像魏良丰。
这个一生被兄长保护,没有野心,一心只想过自己太平日子的男人。
你说他在小云氏这件事上有错,但他也是被陷害的;
可你说他没错,他又心安理得的让兄长替他收拾烂摊子,将小云氏这么一条心理扭曲的毒蛇引入家门,害了兄长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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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韩王府出来的时候,天色将白,晨曦正要透过云层,将几缕薄云染成淡金色。
安静了一夜的长街巷陌间已有了人声,潘妤见魏铎情绪低落,对他发出邀请:
“我还没见过早市,陪我去逛逛?”
魏铎知她心意,安慰一笑,两人昨夜悄悄来到韩王府,穿的本就是寻常衣物,直接上街并无不妥。
“好,正巧我知道有家早点做的不错。”
魏铎说完,又对张顺等吩咐:“尔等不必跟随,朕与皇后自行回宫。”
张顺等领命后,魏铎牵过潘妤的手,两人便循着热闹的声音向早市去。
晨时的天亮的很快,先前还有些昏暗,走了半条街后,就彻底亮了。
清晨街道上的摊贩早已在路边占据了位置,卖菜的老汉,卖花的婆婆,卖果子的半大少年,每个人都在各自忙碌着,真实平凡。
“魏家军打了一辈子的仗,所求也不过是天下太平。”
走了一路,魏铎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天下太平说得容易,却是将士们浴血奋战不畏生死博来的成果。”潘妤说。
“嗯。”魏铎点头,略感忧愁:
“可牺牲那么多将士换来的太平,又能维持几时?人力有穷尽,人心却难平。我父兄打了一辈子的仗,没死在战场上,却死在了身边人的阴谋算计里,就连我……若非机缘巧合得你相救,此刻焉有命在。”
“霁尘给了魏嫣一本道德经,里面有句话:为而不恃,功成而弗居。在其位谋其政,往事随风去,后事顺其自然,多想无益。”潘妤说。
魏铎立刻抓住了这句话的重点:
“霁尘送魏嫣道德经作甚?”
潘妤笑答:“魏嫣说,霁尘想他二人婚后便一同修道,夫妻以道友相称,共同修炼,合勘大道。”
“荒唐!成了亲还不给朕速速生几个小外甥出来?修什么道?”魏铎问:“他这离谱的要求,魏嫣答应了?”
“没。”潘妤说:“魏嫣当天就把书扔给我了。”
魏铎啧了一声:“扔给你作甚,她不修道,难不成让你修?咱俩也是要生孩子的。”
潘妤撇开魏铎的手,嫌弃道:
“你这人,怎么三句话不离生孩子?”
“老夫老妻,生个孩子怎么了?”
“那你喜欢儿子还是女儿?”
“儿子女儿都喜欢,但咱老魏家有皇位继承,要不就先生个儿子吧。”
“这谁能保证?要生的闺女呢?”
“闺女也成啊。你负责生,其他的我自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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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办法?”
潘妤疑惑不已,孩子生出来他还能改性别不成?
魏铎神秘一笑,指了指翊善坊方向:
“这不是还有个魏麒嘛。实在不行让他顶上。咱俩把他培养出来,早早卸了这位置,找个山清水秀之地逍遥快活岂不美哉?”
潘妤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魏麒!
对啊,怎么把那小子给忘了。
要是能把魏麒给诓进宫当太子,等将来他继了位,潘妤和魏铎不就能解放了嘛!
越想越觉得这事儿靠谱,与魏铎交换了个贼兮兮的目光后,两人围绕此事,你一言我一语的畅想着未来,二人说说笑笑,携手并肩走在穿透云层,拨开阴霾,金辉灿灿的晨曦中。
而此时正在翊善坊民宅外,帮着隔壁崔先生布置喜屋,亲手挂大红灯笼的某位小少年忽的打了个喷嚏,吓得扶梯子的福伯一身冷汗。
街面上的行人越来越多,渐渐汇成人潮,将两人包裹在内,彻底融入了这幅名为人间烟火的画卷之中。
尾声:
京中接连发生几件大事,先是太后身染恶疾,药石无医,一夜暴毙。
按太后遗愿,不入皇陵,葬回祖籍;宁平王与寿昌公主自请为太后离京守孝,太后生前为他们定下的婚事就此作罢。
待宁平王与寿昌公主扶灵回乡后,素来不问世事的韩王竟也提出要回辽东戍边。
尽管皇帝百般挽留,戍边之地苦寒,想让韩王多少顾念身怀六甲的韩王妃。
谁知韩王却说戍边之事,实乃王妃的意思,王妃飒爽,得知当年真相后,消沉两日,第三日便振作起来,决意与感情深厚、相伴半生的丈夫共同弥补此生之错。
韩王夫妇去意已决,皇帝只得应允,派出禁军护送。
临行那日,帝后亲至城门相送,远远的看着车队自城门向北而去,直到看不见了才遗憾回宫。
又是一年春日,皇后潘妤诞下一位公主,陛下开怀,大赦天下,为长公主赐名‘敏’字,封号常宁。
同年礼部以皇嗣单薄,储君之位空虚为由,主张选妃充盈后宫,帝不悦拒之,却在年后册封燕王世子魏麒为皇太子。
至此大魏有了储君,选妃之事自无需再提。
这日暮色四合,最后一缕霞光掠过奉天殿。
皇帝矜矜业业办完了当日朝政之事,踩着初上的华灯,前往长秋宫与妻女相聚。
长秋宫台阶之上,姿容绝丽仪态万千的皇后娘娘早已等候多时,皇帝见到爱妻,立即快步迎上,二人相视而笑携手入殿,不一会儿便传出婴儿咿咿呀呀的动静,殿中一阵欢声笑语。
风过宫墙,将这份美满传开,自此山河浩荡,岁月绵长,与君同享。
全文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