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你为什么宁愿去死都不愿意跟我在一起,你别死啊……我求求你,你死了我怎么办……”江刑抱着他的身体,而他的身体和那杯蜂蜜水一样温温的,整个人软成一团。
江刑找来纱布给他缠住伤口,立刻抱起人往地下车库跑去,他还有点呼吸,这个点路上应该不堵,可以抢救的,可以的……江刑不停安慰自己,他告诉自己肖煜不会有事的,心早就跳出了嗓子眼。
十来分钟的车程堪比江刑这煎熬的十年。
他把人从车上抱下来的时候,肖煜浑身都已经白了,车后座全是血,把他抱出来掉到时候,血还在顺着手腕上的纱布滴答,纱布被渲染成刺眼的红,呼吸微弱到看不到他胸口的起伏。
江刑疯了一样把人抱进急诊科,嘴里不住地大喊:
“快救人!有没有医生,快来救人啊!!!”
“救救他!快来救他!!!”
值班的医生被眼前这个风风火火的男人吓了一跳,在看到他怀里的人已经被血洗过似的,顿然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纷纷涌上前去,拉来推床,把人放上去送进了抢救室。
江刑满手是血地站在抢救室门外,绝望地盯着抢救室的灯亮起,怕它不灭,又怕它灭了。
长达两个小时的抢救在即,江刑蹲在外面,头顶照来孤独的灯光,凌晨的夜晚凉飕飕的,肖煜在他的地下室待了一整个夏天,转眼竟然都又到了一个入秋季。
辛辛苦苦把他找回来,强行又和他续了大半年的缘,最后落得这么个答案,江刑不断地质问自己,为什么他怎么做,都不能把肖煜的心挽救回来。
他不是不想放手,就算给他自由,肖煜也不会回头再爱他,只会像飞鸟一样,再也不带笼子一起走,而是憎恨笼子。
左右都是恨,恨也留下来。
肖煜说了,他不再爱他,也不能爱他。除非他死。
江刑抬起头,泪眼朦胧地回头看着抢救室的方向,他看到了真正的答案。
灯灭了,医生从里面走出来,江刑追到跟前,张了张嘴,医生先一步道:
“病人失血过多,好在血型好匹配,已经从血库里调出了新鲜血液,已经救下来了,就是暂时会陷入到昏迷中,得送去重症监护室观察后续情况,什么时候醒来看他自己的身体素质。”
不久后,肖煜被推了出来,往icu送去。
江刑一个人站在icu外,隔着厚厚的玻璃注视里面躺着的人儿,他戴着氧气罩,虚弱的模样让江刑的心终于在这一刻死掉。
如果……只有他死了才愿意再爱一次自己,那或许,就没有抢救的必要了。
再救他一次,也不过为了好好做一次道别。
江刑每天不知疲倦地守在icu外面,胡茬长出了一圈又一圈,头发长长了一截又一截,仅仅今天,他就从那个浑身戾气的江大总裁变成了为爱屈膝的可怜者。
十年前,他也如此地死过一次。
那他们如今算不算平账。
肖煜会醒来吗?江刑想。
他曾试图在肖煜昏迷的日子里对他动手,只要拔掉他的氧气罩,或者扯开他的伤口,再或者打一针安乐死,肖煜就可以如愿以偿地上路,可他偏偏还是下不了手,在一周后的午后,肖煜睁开了眼睛。
前来照顾他的护士发现他苏醒,去叫了医生,简单的检查之后,确定肖煜的情况稳定下来,就转移到了普通病房去。
肖煜发干的嘴唇张了张,动不了,那护士给他倒了杯水,拿来棉签,坐过来,擦拭嘴唇,一边擦一边说:
“肖先生,你都已经昏迷一周了,总算醒了。送你来的那个帅哥每天都在icu门口站好几个小时看你,要是知道你醒了,肯定很开心,人还是要好好活着啊,那个看你的帅哥看起来很在乎你。”
肖煜蠕动嘴巴,沙哑的声音像被刀片拉了似的:
“他人呢?”
“他今天还没来,应该等会儿就到了,你好好休息。”
护士走掉,肖煜低头看了眼自己打了石膏的那条胳膊,嘴角抽了抽,偷偷抹起了眼泪。
黄昏之时,江刑顺着护士的指引来到病房焦急地看望已经苏醒的肖煜,在看到肖煜眼睛眨巴的一瞬间,瞬间活跃起来,扑到床前,注视那双灰蒙蒙的眼。
“阿煜,你醒了。”他本能的想要触碰,肖煜还是一如既往地闪躲。
病房只有他们二人,肖煜低哑的声音清晰地传入江刑的耳朵:
“为什么还要救我,让我结束这腐烂的一生,不好吗?”
江刑抿了抿唇,干涩的眼球布满了红血丝,是这些天积攒下的愁和苦。
“你不是想让我死,就是自己去死,非要死一个是吗?”江刑问。
肖煜沉默不语。
他的态度已经很明确,江刑掰过他的脸,强迫他对上自己眼眸:
“看着我,回答我。”
肖煜只是扯了扯嘴角,扭过头去。
“你不放我走,我就不会停止自杀,你以为你能次次救得了我吗。”肖煜嘲笑。
江刑就知道,自己辛辛苦苦救下的人还是没有把握掌控在手中。
“十年前你离开我的时候,我也自杀过,你知道那天之后支撑我活下去的是什么吗?”
“是再见到你的机会。”他说,“我靠着你的照片,你的视频吊着一口气,一直熬到今年开春,我以为我的死缠烂打会让你像从前那样,再对我心软一次,可我没想到,这一次的你铁石心肠,为了反抗,宁死不屈。肖煜,你好样的。”
江刑起身,背对着他,犹豫半晌,才最后吞吐出了那句:
“我最后再问你一遍,是选择死,还是选择我。”
肖煜的心脏漏了一拍,在迅猛的“咯噔”之后,他看向窗外。
“这两个有什么区别吗。”肖煜反问。
江刑默默攥紧了拳头,“好,我知道了。”
……
江刑站在更衣镜前,穿上了一身黑色西装,胸前别着一朵黄玫瑰。对着镜子整理好了自己的领带。最后又望了一眼自己后,他从抽屉里,拿出了两管针剂。
他锁上了这座别墅,给张秘书发了一条安顿后事的信息,叮嘱了关于江家产业后续的转移交接人,以及他这栋房子的交接人,按照法律走流程就好。
张秘书正在公司加班,收到江刑这条信息后察觉到几分不妙,他立刻发去消息询问,江刑再也没有回复他,打去的电话也关机了。顾不上手里的工作,他立刻就动身前往江刑家。
然而江刑正在前往赴死的最后一段路程。
十一点半正,江刑出现在了病房门口。
他推开门,肖煜靠在病床上睡觉,因为伤口疼痛的原因,他睡意很轻,很快就被动静吵醒,睁眼,江刑一身西装革履静静地站在病床前,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肖煜被吓了一跳,他打量了一圈盛装打扮的江刑,最后的视线停在他胸前的黄玫瑰上,不祥的预感爬上心头。
“你怎么来了?还穿成这样。”肖煜低头。
江刑缓缓坐到床边,强硬地拉起肖煜的手,从兜里掏出戒指,戴在了他的无名指上,另一个,戴到了自己的无名指上。
“放开我。”
“乖,这是我最后一次触碰你了。”江刑吻了吻他的手背,眼角泛起泪光,“你先上路,我陪你一起走。”
肖煜听出他的言外之意,缩了缩手,眉头拧在一起:
“你什么意思?你要干什么?”
江刑拿出两管针剂,抿了抿唇,带着发苦的笑,说:
“你不是说想要你爱我,除非你死了吗?你不是说,你宁愿死都不会和我在一起吗?既然我们都在不同的时间死过一次,那这次,我们一起吧,跟你互相折磨下去,我太累了。”
“血缘关系在你眼里那么重要,下辈子,我们别再当亲兄弟了,你好好爱我一次。”江刑拿起其中一管针剂,拔掉针盖,往上推了推,把肖煜拽到怀里,肖煜猜到他要干什么,挣扎不开,江刑的呼吸打在他的耳廓:
“与其让我每天这么胆战心惊的,不如一针下去,咱们一起解脱。”
“肖煜,我爱你,所以请原谅我,这次,我决定亲自杀了你。”江刑捂住他的嘴,细长的针扎进肖煜的侧颈,随着那针安乐死慢慢注射进去,他松开了肖煜。
药效飞快,让肖煜浑身的血管迅速膨胀,沸腾的窒息袭来,肖煜蜷缩在床上左右扭曲,每一寸皮肤都在剧烈颤抖,他绝望地看着江刑,江刑目送他从挣扎到逐渐止息,咽气的前一秒,他把人抱进怀里,一边流泪一边吻着他的唇,他的脸,留有余温的尸体终于不再挣脱掉他的炽热,他的渴求,这么安安静静地,让他完整地拥抱了一次。
“对不起,对不起……我爱你……”江刑吸了吸鼻子,拿来了另一管安乐针,爬上床去,抱住已经死去的肖煜,他们躺在一起,江刑最后看了他一眼,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