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们?”季阙之挥袖荡开直刺面目的一剑,朝后倒退几步,目光微凝。
“你以为还能是谁?”袁润知架起二胡,搭琴弓于弦上,“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愿意成为储备口粮,盼着许蔚以魔修身份飞升啊。”
沈昔将法器丢回储物袋,两手叉腰,神情带着一丝惆怅:“趁他病要他命!这可是师妹拼了命帮我们换来的机会,我今日偏要许蔚死!”
沈昔目光紧锁住季阙之的进攻路线,视线不经意扫过,却猛地在角落注意到一个身影。
诶?!
“师妹!”沈昔眸光一亮,整个人瞬间就如花蝴蝶似的朝地面的丁鸢君扑了过去,树袋熊一般抱住了丁鸢君的腰,“呜呜呜!师妹我还以为你死了呢呜呜呜!你竟然没有第一时间来找我呜呜呜!你是不是不爱师姐了呜呜呜!”
迎着沈昔的一阵哭嚎,丁鸢君愧疚地摸了摸鼻子。
“不过师妹,今天可不是你单打独斗的时候了!”沈昔将脑袋从丁鸢君的怀里拔了出来,眼中露出一抹狡黠,“你猜都有谁来了?”
“不就是青炎宗……”丁鸢君视线扫过四周,说了一半的话突然顿住了。
来的不止是青炎宗的人。
一道道身影从暗夜中踏步而出,他们来自修仙界各方各界说不出名字的小门小派,平日里最渴望的,不过是能在修仙一途上有所寸进,此刻,却纷纷违背了原则似的,踏入了这场战局。
从上至下,从左至右,一道又一道身影踊跃而上,排成一张针脚细密的大网,叠罗汉一般将此方天地裹了个严实,偶有赶到的元清宗修士与之起了争执,却很快被几个男修围攻,败下阵来。
“他们怎么会来?”丁鸢君有些不可思议,据她所知,这些修士平日里,不最爱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吗。
“当然是因为师妹你啦!”沈昔拍了拍他的肩,皱着鼻子,“修仙界又不都是白眼狼,师妹你不仅帮他们治愈魔毒,更是无偿分享丹方,还从许老头身下救了他们的命。就算再没良心的人,也不会全都看着你白白牺牲吧?”
“这些人都是听说我们要追杀许蔚,而主动要求加入进来的呢!”
随行的人立刻应和:“就是就是,丁道友你放宽了心,接下来就交给我们来吧!”
“唉,我修行不就为了飞升嘛!如今飞升希望不在,我又不可能真杀死修仙界数千万人,不如今日讨伐许蔚结束,回家琢磨琢磨继续去卖红薯!”
“就是就是!平日里被别人鞭打欺负还忍着一口气,不就是想着将来能够出人头地嘛!结果再怎么努力最后也只能当个渡劫修士,倒不如放平心态,做些知恩图报的事!”
“丁道友你帮我们那么多次,如今没了执念,我们今日全都凭你驱使!”
虽然,仍有人为了变强执迷不悟,但不少人心底,都渐渐找回了初心。
眼见得在场众人都团结起来,丁鸢君粲然一笑,扬声朝着正中心的季阙之喊话:“喂!你个欺师灭祖之人!如今被我们围剿,还不交出许蔚,束手就擒,速速求饶!”
季阙之抿唇并未言语,只是横起了自己的佩剑,随即于半空划过一道凌厉的弧度,巨大的威波顿时以圆弧为核心,爆发出强大的力量!
见他如此干脆利落应战,众人也不忸怩,迅速加入战场,与季阙之缠斗在一起。
这些来自小宗门的修士并没有什么修为特别出众之人,面对渡劫末期的季阙之,好似面对一座难以翻越的大山,一式式剑招砍上去,却好似在挠痒痒,没有在上面留下任何痕迹。
正当进攻的修士面露失望的时候,立于他身上的修士立刻紧随其上,剑招叠加,好似突然有了无法形容的魔力,坚如磐石的防御竟真就这样破了一个口子!眼见得有效,原本单打独斗的修士净都配合起来,招招威力十足!
季阙之与许蔚虽同为渡劫后期,但因着他修行时日尚短,又无魔力加持,此时面对众人围攻,难免左支右绌,落入下风。
但他仍牢牢地将许蔚护在身后,不允许别人跨越半步。
细密的剑影好似连绵不绝的细雨,无孔不入地刺向季阙之的一个又一个盲区,胳臂,胸膛,大腿……衣服被划破,肌肤被割开,细密的鲜血流淌而出,染红了一袭白袍。
距离季阙之败落,不过是时间问题。
“成了!”
倏地欢悦声入耳,原来却是沈昔早趁着季阙之被众人围攻,利用陆传朔撑起的迷阵,悄然来到许蔚身前,一针干脆又利落地刺穿了他的心脏。
乌黑泛紫的血液在他身下淌开,许蔚瞪圆了眼睛,嘴巴徒劳地动了动,他还做着那个飞升的美梦,忽而一切尽数消散,他撑起枯瘦如鹰爪地右手,试图抓住了结自己性命人的衣角,最后却只能徒劳地挥了挥,眼里的高亮彻底泯灭了。
晚风悠悠吹过旷野,向在场所有人传达着这个消息。
许蔚死了?
许蔚死了!
众人齐齐发出欢呼之声,忍不住相互击掌庆祝,他们许久不曾这样雀跃过,也许久不曾这样消除隔阂与敌对地相处在一起了。
季阙之仍站在废墟之中,败局已定,似乎所有人都遗忘了他。缥缈的影子倒映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随着清风忽长忽短,季阙之慢条斯理地抚平袖口褶皱。
“还是走到这一步了。”他轻轻叹气,远处的欢呼声渐歇,像是不明白他明明身处败局,为何却如此淡然。
他身形一晃,足尖略过地面,快得夜风都不能追上他的衣角,如游龙惊鸿,发丝随之缭起,眨眼季阙之指尖已经搭在许蔚的胸口之上。
万众瞩目之下,他道:“我从未说过,我救许蔚,是为了看他飞升。”
他勾连周身灵脉运行经天,指尖挑动,困囿于许蔚体内,尚未消散磅礴魔气瞬时如同脱闸的洪水,无可抵挡地灌入季阙之的身躯。
一片寂静之中,他道。
“我想的,自始至终都是——我成为那飞升的唯一之人。”
第80章
一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季阙之已经想不起来了。
也许是从他父母被魔物所杀,也许是他初拜元清宗却饱受欺凌,也许是他眼睁睁看着丁千砚死于许蔚阴谋之下,自己却不发一言,又或是自己修行久不得寸进,亦或自己沦陷在众人言语之中,左右摇摆。
但一切即将过去,他马上就能得偿所愿。
魔气涌灌入身躯,每一块骨骸之下,都感觉血液喷流涌涨,力量在四肢百骸间流窜,身体变得轻盈却又充满爆发力,这么久来,他第一次感觉到丹田灵气海的膨胀变化,飞升之路就在眼前,遥遥可及。
而他剩下要做的,就是用更多的鲜血去继续铺就这条道路。
季阙之执剑长立,只是站在那里,所有人便不寒而栗。
如今的季阙之似乎比刚才要强大了数倍,渡劫后期的全部修为,再加上许蔚的毕生积累,现如今的所有人,真的有他的对手吗?
季阙之眼风扫过诸人,已是锁定目标,在他迈出步伐的那一刻,丁鸢君挡在了他的面前。
季阙之注视着丁鸢君,那神情里说不出是怀恋还是可惜,他最后还是道:“丁鸢君,看在这么多年的情分上,我不会伤你,你也不要拦我。”
“这句话应该由我来对你说才对。”丁鸢君指尖搭在腰上的鸿瀛剑上,随时准备拔剑出鞘,“你真的要一错到底么?”
“你应该知道,修仙界并无对错,我只是选了我愿走的一条路而已。”
“这人就是个心黑的!还与他在这里逼叨什么!”蓦地一道流虹从鸿瀛剑里变化而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闪至身前,对着季阙之的脸就来了一个肘击!
对着季阙之一脸愕然的脸,朱夙可惜地摇了摇头:“啧,肿了一半的脸还是有点偏了,最好再肘击一次来个对称才好!”
季阙之用力拭却脸侧,眼眸危险地眯起:“既然你执意不听劝告,我便只好以武力说服你了。”
剑刃相抵,剑光交错,两道身影同时踏地而起,剑招直至对方要害,迸发出道道灵波。
丁鸢君挑开刺向胸口的利刃,剑招恍若游龙,捉摸不定,封锁住对方退路,又刺向对方天灵,步步紧逼,比起最开始对剑术的一窍不通,她已经成长了太多。眨眼间,两人便交手了十来回合。
“如果你只有这种程度。”季阙之审视的目光扫过,腕间突然发力,多年征战的经验,让一切招式都能在他眼中被轻易拆分出来去。
“你今日必败。”
泻势如洪的剑招被轻易拆解,季阙之抓住空挡,一剑反手挑出,丁鸢君瞬时被击飞在地上,腹部早在不知何时被划开了一个口子,溢出的鲜血染红了衣袍,她撑着剑,大口大口喘着气,丹药不要命地塞入口中,旋即一个艰难侧身,避开了季阙之乘势而来的又一剑。
她们之间的差距还是太大了,纵然鸿瀛剑对魔性的天生克制弥补了一些,但足足两个阶段的修为差距还是犹如鸿沟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