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能叫人不感到沮丧、甚至割裂?
但我们总有很多事情可以做。言真低下头,轻轻握了握谢芷君的手:“为了不辜负眼前的幸福,我们要选择自己想要选择的世界。”
话说到这里就够了。谢芷君露出温和的笑,目光掠过她中指上的指环。
她其实早就留意到了,只是她们总在工作场合见面,没有机会闲聊这些。
直到今天,她才有机会说:“你订婚了。”
像高中时代的少女朋友,她用手肘捣了捣言真,促狭地眨眼睛:“什么时候的事情?”
“嗯……”对于聊起自己的感情,言真还是很容易不好意思,她低下头想了想,老实地说,“就是……就是一个很平常的午后。”
她是情绪表达十分克制的人,多的话就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了。
谢芷君也不为难言真,这一次,轮到她用力握住朋友的手:“你一定要幸福。”
言真点头,承认自己有一点想哭。
二十三岁之后,她几乎失去所有。直到三十三岁这一年,她重新得到祝福。这算命运的厚待吗?似乎也不算,在命运的十字路口,是她们足够英勇,才夺得今日的时刻。
柏溪雪坐在不远处,安静地听着她们闲聊。
她自然也记得求婚那一天的场景。其实,柏溪雪的订婚戒指并不只有那一只素圈。
那确实是一个平常的下午。言真回旧家打扫收拾,柏溪雪当然也陪同。她们整理杂物,扫去灰尘。在童年的房间里,言真翻出小时候的相册,指着自己八岁那年蛀掉的牙齿,颇为不好意思地告诉她,小时候有一阵子喜欢偷偷含着糖睡觉,一个暑假之后就喜提三颗烂掉的大牙。
根管治疗的时候她痛得嗷嗷大哭,又喜提对白大褂一生都挥之不去的阴影。
很难相信理性冷静的言主编也有这样幼稚的时候。
柏溪雪不动声色地听她说话,脸上轻轻带着笑。而言真完全没有想到,十分钟之后,她就会被柏溪雪从身后吻住,唇舌间渡过一块水果味硬糖。
清新熟悉的橘子味在舌尖弥漫,她放任自己沉入柏溪雪发间那摄人心魄的香气中,忽然感觉手中又被塞了一块糖,便抬起头,困惑地看柏溪雪。
“我想送你一块不会融化的糖。”
柏溪雪附在她耳边,轻声道,连嗓音都那么蛊惑人心。
玻璃糖纸被窸窸窣窣地剥开了,言真睁大眼睛,看见一只蓝钻石戒指,静静躺在掌心中,火彩熠熠,在追求极致切工的同时,仍旧有十克拉的大小,当真像一块冰糖。
多么贵重的一颗糖。通透明亮的蓝钻主石周围,星光般的碎钻拼出一朵羽毛的形状,像信天翁的翅膀。
这是柏溪雪亲手画的设计稿,用她第一笔电影投资收益从欧洲订购。电影正是她和陆川辉合作的那一部。
从台前转向幕后,过往她毫不在意媒体公关、冲奖运作与院线发行这些琐事——自有无限光环为她加冕,何须费心?
直到真正坐上投资人的位置,掌了实权,大小姐才切身体会到其中的焦头烂额。偏偏开弓没有回头箭,最焦虑的时刻,她闭上双眼,黑暗中耳畔便哗然作响。
那是成千上百万美金如流水般,在分秒间轰然流逝的声音。
好在最后都扛过来了,等到电影下映,又上流媒体,柏溪雪瘦了整整六斤,比当女明星的时候还要轻些。
若是以前,挥金如土的大小姐必定要嗤笑。一只戒指有多贵重?买了就买了,何必如此呕心沥血地辛劳?但现在不一样了,这一只戒指,纯然由她的心血构成,绝对地坦荡干净。当柏溪雪收到它,打开深蓝色的丝绒珠宝盒,一瞬间甚至觉得它在掌心中微微发烫。
先订婚吧。她笃定又疯狂地想,她已经等不及了,要让她们的指环先刻下彼此的名字。至于结婚的事情,可以以后再说。
像贪婪的巨龙或是狡黠的乌鸦,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将爱人圈进自己的领地,然后,再心甘情愿求好多次婚,收集更多美丽璀璨的宝石送给她。
直到死亡将彼此分离,她绝不会再放开言真。
不过,最后柏溪雪是以另一种相反的方式如愿以偿。
此刻距离柏溪雪收到言真的求婚戒指还有半年。这个秘密,如今在座所有人都不知晓。包括言真自己,也不过是在看见柏溪雪笑容的一刹那,开始思忖什么样的戒指与婚纱才配得上她。
这个结论要在心里郑重地思考一段时间才能得到。在这之前,她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而那枚蓝钻石,则用细细的银链穿着,悄悄藏在衣领之下。
再晚一些,等到大家都兴尽散去。夜色已深,四下无人,她会被她的爱人再一次从身后环抱,深深又轻轻吻她。
一颗纽扣,两颗纽扣,三颗纽扣。
戒指安静地垂那里,湛蓝纯净的颜色,如同世界上最小的湖泊。只有柏溪雪解开她衣领的时候能看得到。
言真的手慢慢搭上柏溪雪的肩膀,任由她环住自己的腰,让薄软的衣料下坠,让身体漫过温暖的潮水。
唇间似乎尝到湿意。她闭上眼睛,与柏溪雪十指相扣,交换一个绵长的吻。
——曾经午夜沉默的眼泪,蝴蝶飞不过的沧海,终于化成她们掌心小小的一滴湖泊。
-the end-
第77章 if线-小柏变猫(上) 轻松无脑,内……
言真下班的晚上捡到了一只貓。这并不在她的计划内。
那天晚上她心情不算好。y城的夏天總是有台风, 瓢泼大雨之后,又热又闷又湿,像个大蒸笼。
而她最近顶着高温跑的采访, 一条因种种原因不能发布, 另一条在发布关头, 采访对象忽然反悔, 要求撤稿删除。
她不得不再次约人补采, 然后两天之内, 被人放了三次鸽子。
真是流年不利,言真咬牙切齿,作为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头一次想打电话回家问言意明, 过年时全家去上的香, 不会是假货吧?
可惜消息发到家庭群就石沉大海,言意明正和老姐妹出门旅游呢, 哪里有空管她?
言真悻悻放下手機,一辆电动车悄无声息从背后飞驰而过, 她本能地闪躲,又不幸一脚踩进了路邊的水坑。
言真:……
貓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言真低下头, 试圖在黑黢黢的路面上辨认黑黢黢的水坑,忽然听见了一声微弱的貓叫。
她循声望过去,在行道树下, 看见了一只脏兮兮的黑貓。
言真愣在原地。
遇见流浪猫不是多么少见的事。但这只猫的状况显然太糟糕了, 剛剛下过暴雨, 行道树下积满污水,那只猫就窝在那里,被淋得湿透, 浑身的毛都结成乌黑乌黑的绺儿。
言真尝试着走近一步,当即皱起眉头——竟然还是只布偶猫,相当标致的对开脸,蓝眼睛,只是身上太脏,鸡毛掸子似的大尾巴都黑黢黢的,才被她误认成黑猫。
附近都是写字楼,也不知道这猫是自己偷跑出来的,还是被主人遗弃的。言真在心里叹了口气,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上前去。
她目前还没有養任何宠物的打算。毕竟工作太忙,她又是单身,一出差就是十天半个月,自认自己并没有能照顾好小动物的能力。
好在这猫就算脏不拉几,也能看出品相相当不错,相信被人看中領養不算难事。她在心里嘀咕一句,转身便要走。
猫却以为她还要靠近,一瞬间弓起背,试圖炸开了浑身的毛——可惜毛如今全都湿漉漉地贴在它身上,并没有什么威胁力。
言真却停下了脚步。
一道暗红色的伤口,随着猫的动作暴露在颈侧。那一处皮肤没有毛发,不知道是打架受的伤,还是曾经被坏人抓住,如今只有雨水滴滴答答地往下淌,流过裸露的伤口。
伤口不算小,如果放任不管,一定会感染。
等到言真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她已经抓住了臂弯中的外套,手一扬,外套就飞了出去。
猫凄厉地叫了一声,转头就要跑,却不料言真已经预判了它的动作,外套兜头罩下,一片漆黑中根本找不着北,它对着空气一番挥拳,再回过神来,已经被言真连着衣服抄了起来。
好凶的猫。
言真搂着它松了口气,还好自己是用衣服把它包住了,不然身上必定挂彩。
只是可惜了这件新买的西装外套。言真心痛地闭了闭眼,努力不去想自己的工资。
猫还在怀里憤怒地哈气。可惜衣服把它裹了个嚴嚴实实,只露出一颗小猫头,看起来杀伤力小了很多。
但一直把它裹得跟粽子似的也不是个事,言真没養过猫,也不知道该怎么和猫打交道,只能试探着摸了摸它的头,低声商量道:“我带你去看医生。你不抓我,我就不抓你,公平交易,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