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双敏接收到讯号,利落地起身把酒瓶收走,“好了,都少喝点,我去给你们泡壶茶。”
时来运立刻跟着站起来,“都吃好了吗?”
“吃好了的话,我们去沙发上坐坐。”
言浠心里“咯噔”一声。
该来的终是躲不过。
她呼出一口气,指尖悄悄摸向了外套口袋。
...
时来运坐到了主位,姐妹俩挨着坐到了一侧,言浠独自坐在他们对面。
空气凝滞得仿佛能拧出水。
顶灯的光线白得有些刺眼,投下清晰的阴影。
时来运腰板挺得笔直,眉头习惯性拧着,严肃的目光落在言浠脸上,半响没开口。
客厅里静得能听到墙上挂钟秒表走动的轻微滴答声。
言浠只觉得喉咙发干,后背紧绷的肌肉微微发酸。
“工作...”时来运终于憋出声音,语气僵硬得像是拷问,“最近怎么样?”
言浠完全没料到是这样一个开场白,愣住了,“还..还行?”
时来运心里一阵懊恼。
他在讲什么?好尴尬啊!
他目光游移,瞥见时千金正低头专注地刷手机,时千岁则是眼巴巴地望着言浠,眼神黏腻得撕都不撕开。
于是求救似地望向厨房。
心里呐喊:老婆,你快回来,我一个人承受不来!
像是听到了他内心的哀嚎,梁双敏终于端着茶壶回来了。
时来运立刻向她挤眉弄眼,用眼神疯狂示意:老婆,你上,讲重点!
梁双敏接收到丈夫急切的信号,安抚似地看他一眼,才转向言浠,笑容温柔,“小言啊,千岁没给你添麻烦吧?”她一边说着,一边给言浠面前的茶杯斟上茶水,“她从小被我们惯坏了,性子是任性些,要是有什么不听话的地方,你多担待点。”
时来运在旁边听得直上火。
这都聊到哪去了!他急得在沙发扶手上拍了一下,猛地拔高了音量,“所以,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为什么不在一起!
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加上拍那一下的动静,让本就高度紧张又酒意上涌的言浠浑身一机灵。
眩晕感骤然袭来,膝盖一软,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前一栽,“咚”地一声闷响,竟直接跪到了光洁的地板上。
整个客厅瞬间陷入了死寂。
时家四口,八只眼睛,齐刷刷地、难以置信地盯住了跪在地上的言浠。
言浠自己也懵了,脸颊瞬间滚烫。
见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她身上。
她心一横,索性破罐子破摔。
言浠摸向自己外套口袋,将里边的小方盒紧紧握在了掌心。
她来时去商场买礼物,一路都在想着怎么表明心意才足够正式,目光瞥到街角首饰店,她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
...
言浠的动作太过明显。
以至于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她那只伸进口袋的手上,以及那口袋处被顶出来的正方形凸起。
还没在一起就求婚???时来运的眼睛倏地瞪圆了,一股“自家水灵灵的小白菜被连根拔起”的危机感直冲天灵盖,他猛地站起,痛心疾首道,“我女儿才十九岁!”他攥紧了拳头,仿佛下一秒就要冲过去。
就连一向温婉含笑、处变不惊的梁双敏,脸上的柔和也瞬间褪去,表情变得异常严肃。
气氛急转直下,空气像是被冻住了。
“走!”时千岁反应极快,猛地抓住言浠手臂,用力地将她从地上拽起。
言浠脑子还是木的,被时千岁半拖半拽着踉踉跄跄地冲出玄关。
又被塞进了副驾驶。
引擎一声低吼,车子像离铉的箭,猛地窜出了时家别墅大门,将那片低气压远远甩在身后。
...
车子在夜里疾驰了很久,窗外的霓虹流光溢彩地滑过,最终汇向城郊更深的黑暗。
言浠靠在椅背上,头歪向车窗,闭着眼睛,浓重的酒意和巨大的失落感沉沉地压着她。
她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灵魂,浑浑噩噩。
车子终于在一个僻静的路边停下。
四周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和隐约的虫鸣。
“时千岁解开安全带,绕到副驾驶旁,拉开车*门。
夜风带着些许微凉灌进来,她俯身解开言浠的安全带,握住她的手腕,用了点力气,“到了。”
言浠被她拉出车厢,脚步还有点虚浮,凉风一吹,混沌的脑子清醒几分。
她茫然地抬头,视野豁然开朗。
眼前是一片在十月深秋里依旧盛放的花田。
月光像一层朦胧的银纱,温柔地铺撒下来,大片大片叫不出名字的白色和紫色的花朵在夜风中轻轻摇曳,如同静谧的湖面泛起的涟漪。
空气里弥漫着清新的、带着草木气息的甜香,丝丝缕缕,沁人心脾。
远处的山峦只剩下沉默的剪影。
言浠怔住了,醉意被这清冽的花香驱散了大半,“怎么...带我来这里?”
时千岁站在她身边,看着眼前的花海,声音很轻,“早就想带你来了。”
言浠记得,时千岁抽屉里那本笔记里清楚的记录着第一次约会的计划,地点就是这片花田,旁边还画了个小小的狮子座流星雨图案。
结果呢,被自己硬生生带去看了老中医,满心期待落空。
“可惜,”言浠目光掠过花田,望向深邃的夜空,声音闷闷的,“今天没有流星雨。”
一只柔软的手突然钻进她掌心,挤过指缝,与她十指紧紧相扣。
时千岁牵着她,迈步走向花田边缘的小径。
“没关系,”她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我们以后还会有很多很多的时间,一起等流星雨,一起做所有想做的事,把所有遗憾都补上。”
言浠心头狠狠一颤,她停下脚步,深深地看向小家伙被月光勾勒得柔和的侧脸,声音带着不确定,“我昨天..那么对你,你还...喜欢我吗?”问完,几乎是屏住了呼吸。
“啧,你傻不傻,”时千岁转身环住了她的脖颈,灼热的呼吸落在唇边,“你昨天上我的时候听我说了那么多次“喜欢你”,你还不相信吗?”
言浠的手臂迟迟不敢落下。
时千岁感受到她动作的僵硬和迟疑,忽然抬起头,认真地望进了她的眼底,“你猜,我昨天去见徐梦瑶,跟她说了什么?”
言浠心一紧,指尖不受控制地蜷缩起来,“说了什么?”
“我说,”时千岁的目光毫不闪躲,清晰而坚定,“我的眼里和心里,从头到尾,都只有你言浠一个人,让她死了这条心,别再有不该有的念头。”
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热流从心底涌出,言浠眼眶发热,动了动唇,只发出了一个干涩的音节,“真的?”
见她一再确定,时千岁心里发酸。
低声道,“对不起。”
她自责,“我其实...对网恋那个事,早就没有那么生气了,我就是特别自私,特别贪心,想看你哄我,想看你为我着急,想看你围着我转...我享受被你小心翼翼捧在手里的感觉。”她环在言浠颈后的手臂更紧了些,“可我没想到,这样会让你有了我不喜欢你的错觉。”
“害你伤心了。”
时千岁态度真诚,“以后我要是再作,你就像昨晚那样狠狠收拾我,怎么样?”
“忘记跟你说了,”她忽然贴近言浠,在她唇上落下了一个吻,“我很喜欢你收拾我。”
这个轻柔地如同羽毛一般的吻,瞬间驱散了言浠心中所有的阴霾和不安,她一直悬在半空无处着落的心,终于“咚”地一声,稳稳当当地落回了实处。
她不再犹豫,手臂猛地收紧,将怀里的温软完全拥住,低下头,主动吻了上去。
月光如水,静静流淌在无边无际的花海上。
两个紧紧相拥的身影在花田边投下长长的交叠的影子。
温柔的吻,交换着彼此心间的爱意。
唇齿间的气息交融,温暖而绵长。
不知过了多久,四片胶着的唇瓣才恋恋不舍的分开。
额头相抵,微微喘息,言浠将她手掌紧紧握在手心。
...
两人继续沿着小路往前走。
花海的香气愈发浓郁。
走了一会,时千岁感觉言浠抓着自己的手似乎又收紧了一些。
时千岁侧头看她,见她好看的眉头微微蹙起,不禁问道,“怎么了?”
言浠停下脚步,忐忑道,“我好像把伯父和伯母惹生气了...他们最后的表情是不是不同意我们在一起?”想到时来运那句“十九岁”和梁双敏瞬间严肃的脸,她心里又沉甸甸的。
时千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晃了晃两人紧握的手,“他们啊?就是一时半会接受不了自家小白菜这么快就被拱走,”她语调轻松,“心里指不定多满意你呢。”
“就我老爸,他要是真不同意,你能进得了我家门?更别说喝光他两瓶好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