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辞盈想,不管怎么样,她不要再让谢怀瑾的身边空无一人了。
她会永远站在谢怀瑾身边。
过去,什么过去。
未来,她们拥有无数的未来。
两个人又看了一会雪,就开始洗漱了,谢怀瑾没有之前抗拒,辞盈开始帮着谢怀瑾洗漱和起身,她其实能感受到谢怀瑾还是在意的,但她在努力,他也在努力。
谁都不希望那一日农舍的事情真的发生。
两个人都想好好地在一起。
谢怀瑾那些藏起来已经腐烂的伤口和自卑,被辞盈强硬地拉到阳光下,阳光暴晒,两个人都很痛苦,但幸好,痛苦后面是缓慢的新生。
两个人都在努力克服很多东西。
辞盈越来越习惯和谢怀瑾一起处理公务,比起从前,她问他的时候开始变少,有时候甚至能给谢怀瑾一些意见。
不过长安和漠北的情况完全不同,所以有时候谢怀瑾问的时候,辞盈也只能说不知道。
后来,辞盈也开始逐渐关注长安的事情,她之前总是特意将其分割开,后来想到她和谢怀瑾是一体的,似乎没有太大的必要。
两个人偶尔一起处理公务,辞盈的公务总是比谢怀瑾多一些,这让辞盈很不愤,觉得燕季没有好好做事,但一想到燕季平日做事的效率,比如抓了十年才抓到谢怀瑾,辞盈就又释怀了。
当她将这个事情讲给谢怀瑾听,青年点了点她额头:“不要用这种事情开玩笑。”
辞盈低下头,批改着批改着就笑了起来。
她不知道真正的释怀是什么样,但她觉得这样比之前好。
青年见她笑得笔都拿不稳,沉思了一会,问:“选一千万次的话,辞盈,你选谁?”
一下子辞盈就知道笑出事了,步子迈太大果然不行。
她抬眸看向青年,青年眉目温和,并没有算账的意思,甚至很真诚,就像真的在问:“如果有一千万次,辞盈,你会不会选我。”
辞盈会。
她扑上去,抱住人,在青年的心跳声中,轻声道:“选你。”
怕青年没有听清,辞盈完整地说:“我选你,谢怀瑾。”
“真的吗?”这三个字从青年口中说出来的时候,辞盈甚至觉得是幻听,因为她很难想象这种犹疑不定的话从谢怀瑾的口中说出来,但的确,就是谢怀瑾说的。
辞盈可能这一瞬才明白她到底给了谢怀瑾多少的不自信,以至于他听见她选择他的答案都要问那一句“真的吗”。
她眨着眼,很认真地告诉自己的爱人:“真的。”
她垂下眸,言语依旧坦诚,很艰难说出:“其实我......以前也......”
不舍得她为难,青年在她说到一半时已经将她拥住,轻声说:“好,我知道了。”
辞盈觉得谢怀瑾不知道,她努力张口许久,还是将那句话说出:“其实我以前也会选你,除了第一次,后面每一次,我都会选你。”
这就是辞盈的答案。
她无法罔顾道德人伦,但道德人伦之外,她的心始终偏向谢怀瑾。
这是她很久以后才明白的自己的心。
她又用了很久才能说给自己的爱人听。
谢怀瑾怔了许久,开口带了浅淡的笑意。
辞盈看着,觉得谢怀瑾像春日的花。
春日的花说:“谢谢你。”
辞盈眼眶缓慢红了起来,她小心地用手抚摸上青年的脸,一点一点抚摸到了眼睛,温热的泪珠顺着她的手指滑落,她不敢想象谢怀瑾因为她一句话哭了。
她亲吻他的眼泪,他见她拥入怀中。
辞盈感受到两人湿润的心跳,自己的眼睛也红了。
爱和眼泪好像总是分不开。
晚膳的时候,大家坐成了一桌。
时至今日,谢然依旧觉得很奇妙,因为有一日她竟然可以和长公子坐一桌吃年夜饭,虽然不是年夜饭,但也没有太大差别了。
此情此景,她只想到一个词——“鸡犬升天”,谢然看看李生,在李生犹疑的目光中,觉得李生可能也是如此想的,这可谓是高尚山流水觅知音。
李生看着谢然向他乱眨的眼睛,根本没明白什么意思,只安静饮着酒。
从前他身体不好,尝不得,如今身体好了,谢府的好酒自然要试一试。
辞盈很开心,喜悦从眉梢溢出来。
看见辞盈开心,桌上一桌人就都很开心。
吃完饭后,谢然神秘兮兮让辞盈的等一会。
辞盈说“好”,不出意外后面就是礼物环节,辞盈也准备了礼物。
过了一会,夜空绽起烟花。
她怔了一下,看向谢怀瑾,谢怀瑾同她摇头,辞盈又看向李生,李生同她点头。几个人一起欣赏了谢然的惊喜,谢然回来的时候,烟火正盛,辞盈说:“好漂亮。”
谢怀瑾跟着:“漂亮。”
李生跟着:“亮。”
谢然牵住辞盈的手:“嘿嘿!”
辞盈也将自己的礼物送出去,是一本新编的书。
她陆陆续续写了几年,一直没有写完,也就没有告诉谢然。
谢然眼睛顿时就红了,谁都没她知道这份礼物有多珍贵,她抱住辞盈:“不需要做这么多的......”
辞盈轻声道:“闲暇时做的,没花很多时间,你知道的,你们来的那日我还在赖床。”
谢然当然知道不是。
肯定化花了很多时间和心血,也没有说的这么容易和轻松,辞盈除了过年时间一年都没有几日能休息,漠北的事务那么多又要为了长公子的兵来回奔波,谢然都不知道辞盈怎么还能抽出时间来。
烟花结束后,谢然和辞盈去说悄悄话,谢怀瑾和李生留了下来。
李生问:“身体好些了吗?”
谢怀瑾:“嗯,比从前好了许多。”
李生看着谢怀瑾,也不嫉妒,羡慕这些年也没有什么了,一路看着他们走来,他心里那点火花很早以前就没了,他也是很偶然才知道原来当年谢怀瑾以为辞盈喜欢他,要不也做不下那么多荒唐的事情。
但荒唐吗?
李生又觉得没有。
谢怀瑾喜欢辞盈,而在觉得辞盈喜欢另一个人时,他并没有迫害和强占,而是同他交付利益问他能不能入府伺候辞盈。
平心而论,李生愿意,不愿意的是辞盈。
李生很明白辞盈从始至终喜欢的人只有谢怀瑾,但当时为了自己心中的私念,李生还是同意了。
只这一层,李生便觉得自己没有嫉妒乃至羡慕的资格。
他祝福谢怀瑾和辞盈。
祝福有情人终成眷属。
李生笑着道:“准备什么时候去漠北?”
谢怀瑾轻声道:“等过完年。”
两个人明明不相熟,甚至关系算得上不太好,但此时相谈起来像老友一般。
李生甚至比辞盈更快想到,在辞盈又一次长途跋涉千里之后,谢怀瑾不会舍得再同辞盈分离,于是长安的事情会加快,这天下也马上要有另一番格局。
话聊到这里,其实就没有什么好谈的了。
辞盈和谢然差不多要回来的时候,李生突然听见青年一句:“你父亲和我父亲的时候,我代谢家向你道歉。”
这是李生一辈子也未曾想到的。
他看向谢怀瑾,青年坐在轮椅上,缓慢地躬下了身体。
李生话语有些涩:“同你无关,家父......罪有应得。”
谢怀瑾摇头:“往事不可流转,我能给你的只有一声抱歉,谢谢你曾经帮过辞盈。”
李生突然就释怀了,哈哈大笑起来,他一辈子没有这般爽朗笑过,看着谢怀瑾道:“偶尔我希望你坏一点,那样我还有分毫的机会,但谢公子,你是一个好人。”比谢清予,比他的父亲,比那些蛇鼠一窝的人,要好上太多太多。
李生不觉得谢家能养出真正的君子,却在这一刻,觉得因为辞盈,谢怀瑾在变成一个真正的君子。
如果没有辞盈,按照李生所了解到的时候,谢家这位长公子大抵会和谢家这艘巨轮一起湮没,按照谢家祖训豢养出来的怪物最后撕咬开谢家肮脏的一切,当然他李家也不干净,这长安城世家哪里有干净的。
“没有机会。”被他评为“好人”的青年冷淡说。
李生笑起来,看着从远处来的谢然和辞盈:“祝福谢公子和辞盈百年好合。”
“好人”应该给人留有一分挽尊的余地,但牵扯到辞盈,谢公子不给也正常,是他他也不好给一个觊觎自己夫人的人好脸色。
李生又想到过去谢怀瑾同他谈“共侍一妻”,脸上的笑压抑不住。
辞盈和谢然讶异地看着两人,辞盈上前捏了捏谢怀瑾的耳朵,谢然好奇问:“怎么笑成这样?”
李生摇头:“秘密。”
辞盈始终看着谢怀瑾,觉得青年手有些冰凉轻声说:“夜深了,我们先回去了,如果你们要去看外面的百戏的话我让护卫带你们出府,今日应该还算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