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是在军中受的伤。”
“还好,短期内回不了家。”
“若是让妻子看见,这深入骨肉的伤,还不知道要让她担心到什么程度。”
那时,听着这几句话,再看着自己身上纵横交错的伤,裴砚忱不由在想,若是他亦一身伤痕地出现在姜映晚面前,她可会……像寻常百姓家的妻子那般,为他担忧,为他心疼?
苦肉计,亦算是惹人生怜的一计。
但在战场中待了半年时光,当重伤轻伤早已成了家常便饭时,裴砚忱彻底打消了用苦肉计博取同情的卑劣法子。
他受伤,是因为他要护身后的大昭百姓安危,是因为他要击退西璃护国土无恙。
他身为大昭的臣子,有责任、有义务,为大昭出生入死。
赴战场,是他的选择,是他的使命,更是他的义务与责任。
但,不是她的。
他凭什么,用他履行自己的责任与义务所受的伤,去换取她的同情?
来西北,是他要来的。
上战场,是他要上的。
用句难听的话来说,就算他真的死在了战场上,也与她没有关系。
他不是为她而死,凭什么要她来自责,凭什么要她来愧疚。
奔赴西北,是他的选择,不是她的。
她没有义务,为他的伤痛难过。
他亦没有资格,以身体上的疼痛,去要挟她心痛他、担心他、乃至——对他生愧。
或许,段逾白那句话才是最正确的,他强娶了她,便没资格怨她不爱他。
他想要她,想让她在他身边,他如今,已经遂了心愿,还要奢求什么?
这样就很好了。
爱一个人,本来就是一个人的事。
爱的前提,是自己心甘情愿的付出,而非存有奢求对方回报的心理。
他不能太贪心。
她只要,在他身边就足够了。
苦肉计、悲情计那种劣质的戏码,他不屑对她使,也不能对她使。
她只要好好的,他能日日看到她,便足够了。
裴砚忱揉抚她温腻的腕骨,圈着她腰身,低头去吻她红唇。
缱绻炙热,裹着不加掩饰的爱意。
姜映晚呼吸断断续续,唇角被他吮得发疼,湿漉漉的眼睫坠着水珠。
极致的深吻与缠绵中,素白指尖被他抵着,指缝被他撑开,骨节有力的手指强横地抵进来,圈住她的,十指紧扣,以最亲密的姿势毫无缝隙地紧拥。
“以后,我们再不分开了。”深深床幔中,他对她说道。
第199章 全文完
大军胜利凯旋,萧邵提前准备了庆功宴。
但考虑到大军返至京城天色已晚,特于第二日宴庆。
庆功宴上,论功行赏完,萧邵特允了裴砚忱一个月在府休养伤势的时间。
与父亲分离一年多,裴怀安格外黏裴砚忱,回府后,裴砚忱率先让人准备了一场生辰宴,亲自陪着小家伙过完生辰,又接连陪了他好几日,小家伙才渐渐满足。
哄好了儿子,剩下的时间,裴砚忱便着重待在了姜映晚身边。
她忙时,他从不打扰她。
她不忙了,他才会贴上去,拥住她抱一会儿。
直至盛春,一个风和明媚的天气,姜映晚疲倦恶心,让府中大夫一把脉,才得知是竟又有了身孕。
算算日子,是刚回京那夜的。
姜家本家与旁系的关系不睦,姜映晚也无其他的兄弟姐妹,姜氏一族本家,除了她,并无其他后人。
裴砚忱知晓姜映晚对姜家的看重,亦是知道,她是为了身后的姜家才与他相敬如宾。
这个孩子,他主动提出,让孩子姓姜,入姜家族谱。
对于他这个决定,姜映晚是诧异的。
瞥着她错愕的神色,他却将她拥在怀中,跟她说:
“姜家本家,总要有香火继承。”
“再者,孩子姓什么,并不重要。”
“从我们成婚的那一日起,姜、裴两家,早已彻底绑在了一起。”
“无论孩子姓姜、还是姓裴,都是我们的孩子,都是两家共同的孩子。”
腹中胎儿渐渐大些后,施苍请平安脉时,发觉腹中孩儿应是双生胎。
深冬瑞雪夜,在娘亲腹中待了足月的两个小家伙顺顺利利出生。
一男一女,龙凤胎。
裴砚忱抱着两个孩子,按照他许给姜映晚的约定,将两个孩子都冠为了姜氏。
姜烨呈,姜梓芫。
如裴砚忱所说,不管孩子姓什么,都是他们的孩子,都是他与两世最爱之人的子嗣。
他亲手教他们诗书政史,教他们礼制法度,教他们朝堂立足之道,一步步带着他们封侯拜相,位极人臣,踏至权臣之巅,将裴、姜两家的未来,交至他们手中。
孩子们一日日长大。
他们为人父母者,也一日日变老。
此后经年,西北边关生命垂危之际写的那封放妻书,裴砚忱常有梦见,那种生命临至尽头的感觉,混淆着前世的记忆齐齐涌现。
但他从未对姜映晚说过那封放妻书的存在。
仿佛是不敢。
仿佛是不甘。
又仿佛是害怕。
害怕她得知这几个字的存在后,会抛下孩子离开他。
他们执手一年又一年,陪伴着彼此慢慢变老,一起相度漫漫的余生。
无数个黄昏日落的相伴。
无数个午夜梦回的瞬间。
一年又一年中,裴砚忱拥着怀里的人,对她说过很多次的心悦与欢喜。
但从未,得到过一次的回应。
他们是枕边人。
却,也只是枕边人。
他是她的夫君,是她孩子的父亲,是她一起相伴到老的人,也……仅是如此。
相伴到老,儿女双全,裴、姜两家相互捆绑位列权臣之首,或许,已经算是不圆满下的最大的圆满。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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