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安安盯着他发了一会儿呆，忽然轻轻问：“贺予珩，你以后……也会一直这样管着我吗？”
贺予珩动作一顿，没立刻回答。
两人之间沉默了两秒。
他收拾好书本，把最后一张卷子拍在她脑袋上：“我不是管你，我是怕你以后考不上大学，赖在我家不走。”
“我才不会赖你家！”她鼓起脸，“我要是上了大学，肯定会那种自己住宿舍、自己买饭的那种独立女性！”
“行。”他笑了笑，眼底却没什么笑意，“到时候你别又来找我借饭卡。”
“我才不稀罕！”她嘟囔着跳下椅子，“我才不靠你呢。”
贺予珩看着她一副气鼓鼓的样子，忽然伸手轻轻点了点她额头：“林安安，你以后不靠我，还想靠谁？”
她怔住了。
他眼神不深不浅，语气也很淡，就像随口一问，但又藏着几分认真。
林安安没说话，只低头盯着那堆练习题。过了一会儿，她小声哼了一句：“我靠我哥。”
贺予珩轻笑出声，没再说什么。
他知道，林安安这个人啊，要慢慢来才行。
*
高考那天，考场门口人山人海。
林安安站在人群中，肩上的书包已经被李娟接过去了。苏母正帮她反复确认准考证、身份证，表情比她还紧张。
李娟替她拉了拉衣服下摆，压低声音道：“别紧张，考前别乱想，就当是平时做题。”
苏老爷子站在一旁，看着自家宝贝孙女被团团围住，忍不住出声：“乖宝，尽力就好，不要有压力。”
苏宇峰也拍了拍她肩膀：“考不上没关系，大伯养你。”
“……”林志明嘴角抽了抽，忍不住吐槽：“你们俩是来添乱的吧？”
“对呀。”苏母反而笑了，“我们就是来陪考、顺便捣乱的。”
林志明：“……”
林安安反倒笑得最轻松：“我觉得我今天挺幸运的，说不定能考个年级第一呢。”
她本就不是容易被压垮的人，哪怕是高考，也只是人生的一次小难关。
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好，这可是你说的，可不能食言。”
她回头，就看到贺予珩站在考场外不远处，身形挺拔，笑意藏在眼尾。
“你不是有事要忙？”
“我提前忙完了。”贺予珩走上前，把一瓶温水塞进她手里，语气淡淡却带点纵容，“别胡思乱想，安心进去。”
林安安吸了吸鼻子，小声道：“那你等我出来吗？”
“我不等你，等谁？”
她立刻笑开，一只手抓紧水瓶，一只手在身后比了个胜利的手势，像往常一样轻快地走进了校门。
目送林安安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人群尽头，贺予珩这才转过身，看向身旁的苏家众人。他语气温和而坚定：“你们要不先回去吧？我留下来等安安出来。”
林志明眉头轻皱，刚要开口反驳，林云礼率先说道：“我留下陪你。”
贺予珩朝他点了点头，两人目光一对，算是达成共识。
李娟看了眼丈夫，又看了看天色，担心老爷子老奶奶太劳累，便劝说道：“爸，妈，要不咱们先回家？等安安下午考完，我们再来接她。”
苏老爷子捋着胡子点头：“行，那就辛苦这两个小子啦。”
说着，两老便随林志明等人一同离开，只留下贺予珩和林云礼站在校门口。
午后的阳光透过树荫洒下来，落在两人的肩头。
林云礼看着远处，不轻不重地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她？”
贺予珩没有回头，眼神望着考场方向，淡声道：“等她考完吧。”
林云礼没有再问。
他知道，从很小的时候开始，这个人就一直在默默守着林安安。只不过，如今那份心意，已经越来越难藏得住了。
贺予珩为她所做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即便心中万分不舍，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世上，恐怕再找不出一个比他更适合林安安的人。
如果未来的妹夫真是他……林云礼勉强还能接受。
*
几天后，高考终于结束。
空气中都透着一股轻松的味道，林安安瘫在沙发上，边吃西瓜边喊：“我终于自由了！”
“自由个鬼。”李娟拍了她一下，“你接下来还要选志愿，填学校。”
“还要选学校呀……”林安安皱着眉，咬着勺子，“我不行了，我现在连学校名字都不想听。”
“你不想听，别人还想听呢。”苏老爷子笑着翻报纸，“今年北京大学、复旦大学、南开、人大，全都在招生，就看你成绩能不能进得去。”
这是八十年代初期，大学录取名额还很有限，能考进大学的人寥寥无几，一张大学录取通知书，便足以改变命运。
“成绩还没出来。”贺予珩坐在一旁，语气平稳，“等分数出了再选志愿也不迟。”
“我们家安安有实力，说不定能踩着线进北大呢！”苏母乐呵呵地说。
林安安立刻笑眯了眼：“我倒是想上北大，可我爸肯定不放心我离家太远。”
“北大就在京城，怎么远了？”林志明没好气地说。
“那清华呢？”林安安眨着眼，“要是清华录了我，你们送我去吗？”
林志明：“……”
李娟笑出声：“你要真被清华录取了，我骑车也给你送过去。”
“那我填清华好了。”林安安当即拍板。
贺予珩摇头：“你还是等成绩出来再说吧。”
*
几天后，成绩公布。
林安安不仅上线，而且分数远超重点线，几乎是全区最亮眼的成绩之一。
李娟激动得眼眶泛红：“我家乖宝考上大学了！”
林志明高兴得嘴角都合不上：“我闺女真有出息！”
“我说过我不单只有运气，还有实力~”林安安笑得跟花似的。
贺予珩语气温和：“好了，可以认真考虑志愿了。”
“我早就填好啦~”林安安得意地一扬下巴。
众人齐刷刷看向她，就连贺予珩也微微一怔。
“你填了哪？”
“清华呀，跟你，还有哥哥一样~”
*
清华大学1989年初秋
林安安拎着行李箱，站在清华大学的校门口，忍不住仰头看了半天。
阳光正好，天空湛蓝，入秋的风还带着点残夏的暖意。
“真没想到我也能考上清华。”她感慨道，转头望向身旁拎着热水瓶的少年，“以前我可是连学校名字都记不住的。”
贺予珩没说话，只是伸手替她把肩上的背包拽得稳当了些，“这说明你的运气很好。”
“喂！”林安安不满，“你就不能夸我一句靠实力？”
“你要听实话还是客气话？”
“……你变了。”她眯眼哼哼，“从前你会让我七分的。”
“从前你还会缠着我背书呢。”他低声笑了笑，眼底藏着柔意。
两人说话间，已经走进了校园。
宿舍楼前早有师兄师姐迎接，林安安很快领了钥匙，入住女生宿舍六人间。
“下午有军训，别迟到。”贺予珩帮她把行李搬进宿舍门口，临走前叮嘱了一句。
林安安刚想吐槽大学怎么还有军训，结果被室友围了个满怀。
“你也是北京人？”
“你高考多少分啊？”
“哎，你听说了吗？据说清华今年最年轻的助教是个男神，还长得特别斯文好看！”
林安安一边拆着行李箱，一边随口说道：“你们说的，不会是贺予珩吧？”
宿舍里顿时安静了一瞬，接着爆发出连珠似的追问：“你认识他？！”
她眨了眨眼，语气轻松地晃了晃手腕：“他啊，是我男朋友。”
惊呼声瞬间炸开，震得天花板都在抖。
“真的假的？！”
“你居然提前锁死清华男神？！”
“林安安你是不是走了什么捷径！”
林安安笑得像个得逞的小狐狸：“也没有啦，从小一起长大而已，他凶巴巴地盯着我写作业好多年呢。”
她一边说，一边把一张老照片从书包夹层抽出来，照片里，她笑得没心没肺，身边少年眉目清冷，却下意识微微朝她那边偏着头。
外头阳光刚好，照进宿舍的窗子里，落在那张旧旧的照片上。
她的大学生活，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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