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无限拉长,又快得无法捕捉。
温焰感到了强烈的失重感,然后眼前是裴青那张扭曲变形的脸。
她像被一个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周围只剩下无边的黑暗。
59
第59章
◎大结局◎
温焰觉得自己好像掉进了一大片墨汁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而身体好像飘着,又好像被黏糊糊的东西裹着。
她有点慌,拼命朝着四周张望,终于在斜前方找到了一个冒出来的小光点。
慢慢地,那光点变大拉长,成了一束光柱,直直地打在她前面的地上。
温焰耳边有个声音催着,得过去看看。但她觉得光有点晃眼,眯缝了一下,前方出现了两个背影。
左边那个,扎着高马尾,背影挺拔,走路带风的样子,是随泱。右边那个,头发松松地挽在脑后,肩膀线条柔和一些,是吕希。
她们就站在光晕的边缘,背对着她,好像在看前面更远的地方。
温焰心里一抽,喊道:“随泱?吕希?”
两个人影一块转了过来,真的是她们!
随泱脸上还是那副有点小得意的笑,眼睛亮亮的。吕希嘴角弯着,笑得特别温柔,眼神暖暖地看着她。
“嘿!”随泱声音脆生生的,好像她们昨天才分开,“焰焰出息了啊,真把凶手给摁住了!”
吕希也冲温焰竖了个大拇指:“嗯,特别棒,又勇敢,关键时候脑子还很快,真替你高兴啊!”
温焰鼻子一下子酸得厉害,眼泪不听使唤就往眼眶里涌。
她看着她们俩,就觉得心里那块堵了六年的大石头,咔嚓一下,碎了条缝儿。她喉咙哽住了,后面的话说不出来。
“行啦行啦,哭什么?”随泱笑着摆摆手,像以前一样嫌弃她哭鼻子,“事儿办成了,该高兴,我们俩也就能放心走啦。”
“走?”温焰的轻松感一下没了,只剩下慌,她下意识就想往前迈步拉住她们,“去哪?我跟你们一块儿去。”
“诶诶诶,打住”,随泱赶紧做了个停的手势,“你跟着我们瞎凑什么热闹啊?赶紧回去,还有人巴巴等着你呢!”
吕希也朝温焰身后努了努嘴,“就是啊,回去好好过你自己的日子。遇上这么一个把你搁在心尖尖上的人,多不容易啊。别乱跑了,听话。”
温焰被她们一说,脑子里蹦出来一张脸,然后不可控制地,一些画面也跟着闪了出来。
安静的夜晚,交缠的手指,他低沉的喘息拂过耳边,他眼睛里映着她时那种能把人烫化的热度……
她只觉得一股热气直冲上脸颊,耳朵根都烧起来了。她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那我们什么时候能再见啊?我会想你们的,特别想。”
“急啥?”随泱大大咧咧地笑,好像这不是告别,“日子长着呢,你先回去,把日子过得漂漂亮亮,轰轰烈烈。等以后有机会了,你再来跟我们显摆,让我们也听听你的威风事。”
吕希声音轻轻的,带着不舍:“焰焰,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别太拼了,我们也会想你的。”
她顿了顿,又重复了一遍,“快回去吧,那边那个人啊,等你好久了,真的等了好久了。”
温焰还想再说点什么,可就在这时,一股力量从她后背涌过来,一下子把她吸住了。
她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后倒飞出去,离那团温暖的光,离随泱和吕希的笑脸越来越远。
“随泱!吕希!”她徒劳地喊着两人的名字,但她们眨眼间就消失在无边无际的黑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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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焰感觉到一阵刺眼的白光,从眼皮外面透进来。但是,眼皮沉重得像压了两块铁板,她用了吃奶的力气,才撬开了一条细微的缝。
眼前是模糊的,好一会视野才清晰了。上方是白色的天花板,她意识到自己躺在床上。
她试着动了动手指,成功蜷缩了一下。但手腕抬不起来,双腿也沉得像灌满了铅,好像不是自己的。
她的呼吸变得费劲。每一次吸气,都感觉气管火辣辣的疼。喉咙里又干又涩,可连咳嗽的力气都聚集不起来。
好疼啊,全身都疼!
骨头缝里渗出来的钝痛,弥漫在每一个关节。她怀疑自己腰背那里的脊椎骨被人打碎了,现在是重新拼了起来。她不敢再动,就那么僵硬地躺着。
她听到不远处的门口有人说话。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正翻查着手中的资料,郑重地说了一些她听不懂的术语;另一个男人,穿着深色的衣服,是她再熟悉不过的背影。
温焰心里一喜,想喊江远舟。嘴巴张开了,却只发出一点嘶哑的声音,外面两个人都没听见。
医生走后,江远舟在原地站了足足有一分钟,一动没动。他的双拳紧握着,透着极力压抑的沉重感。
终于,他慢慢地转过身,挪了好几步,脱力地坐到温焰床边的椅子上。
他搓了搓脸,刻意压着嗓子里的颤抖,“温焰,你听得到我讲话吗?”
“医生说,你各项指标都稳定了,挺好的”,他自言自语着,像是在哄一个赖床的孩子起床,“躺了这么多天,骨头都躺僵了吧?该起来了。”
“裴青伤得挺重,但死不了。检察院那边已经准备材料了,很快就要提起公诉,等着他的就是审判,跑不掉的。沈潜岗也认罪了,行贿、滥用职权、包庇,全部都认了。”
“还有随泱和吕希的父母,他们都来看过你了。吕希的父亲说,知道你彻底查清了案子,还抓到了凶手,他们都释怀了。”
江远舟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房间里只剩下他断断续续的话语在飘荡。
他看着温焰的脸,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向前看了,唯独她这个付出最多的人,却还躺着醒不过来?
难以言喻的酸涩冲上他的鼻尖,他的胸口起伏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心脏尖锐的疼。
他开始哽咽道:“温焰,你六年前就那么狠心地把我推开,我知道你是想我好好读书改变命运,我都知道的,所以我拼了命在读啊!”
“我读完博士回来了……我以为……我以为我们……你为什么……为什么现在又这样?你对谁都好,就不能对我也公平一点吗?”
“我真的好恨自己,如果那天我不是走远了去打电话,你根本不会……温焰,你起来,你骂我打我,我都认了!”
长久的压抑情绪宣泄出来,江远舟再也支撑不住。他颓然地将额头抵在被褥上,肩膀耸动。
这段日子,他怀着巨大的愧疚,日不能食夜不能寐,他更怕六年前的分离重演,怕温焰就这样睡下去,永远不再醒来。
温焰用尽残存的力气,所有的意志都凝聚到那只唯一能勉强感知到的手指上。
她从手肘到肩膀牵扯着,颤抖着蹭了他额尖一下。
那是一个微乎其微的触碰,轻柔得像一片羽毛拂过。但对于沉浸在巨大悲痛的江远舟来说,却如同惊雷炸响在耳边。
他抬起头,眼睛红肿,不敢置信地对上了温焰的双眼。
她的嘴唇嚅动了一下,嘴角勉强向上牵扯着,“江……远舟……你哭的样子……好……丑……”
她的目光停留在他满是泪痕的脸上,“你还是做你的……冰山专家……帅多了……”
她的声音弱得如同叹息,却像一道最温暖的光,刺穿了江远舟厚重的阴霾。
这失而复得的情感冲击让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本能地伸出手,一把攥住了温焰垂落在床边的手。他握得非常紧,仿佛在怕这只是一场梦,一松手她就会再次消失在他的世界里。
他看着她,笑中有泪,像个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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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焰穿着简单的棉t恤和宽松的运动裤,把最后一件换洗的衣服叠好。
在医院住了三个月,这点零碎东西收拾起来也挺快。
江远舟推门进来,他看了眼行李袋,说:“王医生刚才叮嘱过了,让按时吃药,定期复查,别累着。出院手续都办完了,你东西收拾好了?”
温焰点点头,“可以走了。”
江远舟上前两步,朝着温焰张开手臂,“来,我抱你下楼,你刚恢复,省点力气。”
温焰噗嗤一下笑出声,“江远舟,我能走,又不是小娇妻,抱什么抱。”
江远舟也跟着弯了眼。他贴着温焰耳廓,带着点温热的气音,“娇妻啊,你这话是在暗示我什么吗?”
温焰的脸热了,下意识就想抬手推开他。可手臂刚起来一点,就觉得拉扯着伤口有点疼,眉头皱了一下。
江远舟的调笑瞬间换成了紧张,“怎么了?疼不疼?说了让你别逞强。”
“谁逞强了?”温焰嘴硬,但没甩开他的手,任由他扶着自己从床边站起来。
“没逞强就好”,江远舟看着她瞪过来也没什么威慑力的眼神,笑意更深了,“那姐姐,能允许我扶着你走吗,服务到位,保证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