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陆昭昭慌慌张张跑进来,“听说明日午时……”
“知道了。”沈知意正在修剪一盆兰草,手稳得没有一丝颤抖,“去把本宫那套藕荷色宫装备着。”
陆昭昭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您还想着穿什么衣裳?老爷明日就要……”
“傻丫头。”沈知意剪下一片枯叶,“陛下若真要定罪,何必大张旗鼓地亲审?”她将剪刀“咔”地合上,“这是给本宫看的戏。”
窗外暮色渐沉,最后一缕夕阳照在沈知意沉静的侧脸上,映出一片莫测的光影。
入夜,陆昭昭躺在小榻上翻来覆去,把被褥滚成了麻花卷。
“不对!这剧情不对啊!”她揪着自己额前的碎发,活像只炸毛的猫,“原著里明明说陛下最忌惮太后一党,现在怎么……”
突然,她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眼睛瞪得溜圆:“等等!”
陆昭昭光着脚跳下榻,从床底下拖出个落灰的小木箱——那是她穿书时默写的原著大纲,已经被翻得卷了边。
“在哪?在哪?”她沾着口水哗啦啦翻页,“苏婉如家世不显,而陛下立后时虽然对苏婉如有偏爱,但更多是因为'家世不显'这四个字!”
手指突然僵在半空。
家世不显!
“啪!”书掉在地上,陆昭昭一屁股坐回榻上,脑子里像炸了串鞭炮:“好家伙!原来在这儿等着呢!我就说咱们那位陛下怎么看怎么也不像是个恋爱脑啊!”
她掰着手指头开始算:
“第一,主子现在风头太盛,肚子里还揣着'龙种'……”
“第二,沈家虽然官不大,但姻亲遍地,还跟镇北侯还扯上关系。朝堂之事牵一发而动全身!”
“第三,陛下被太后压制多年,最恨外戚干政!”
陆昭昭倒吸一口凉气,突然觉得后背发凉——这哪是查谋反?分明是在给主子“剪翅膀”啊!
“阴!太阴了!”陆昭昭气得直捶枕头,“先捧得高高的,再突然抽梯子!”
她脑补出皇帝阴恻恻的笑脸:「爱妃啊,你现在爹也倒了,姐也跑了,除了乖乖当朕的傀儡皇后,还能怎么办呢?」
“呸!”陆昭昭对着空气啐了一口,我们主子才不是提线木偶!”
她又扑向那本破书:“让我看看原著沈父最后什么结局来着?”
翻到结局页,只见上面赫然写着:
「沈父获罪贬为庶人,郁结于心,不久因病而亡。」
陆昭昭:“……”
“这什么破结局!”她气得把书摔在地上,又赶紧捡起来拍拍灰,“不对不对,现在剧情早跑偏了!”
突然,她盯着书中某处眼睛一亮:“等等!贬为庶人……”
陆昭昭猛地合上书,撒丫子就往主殿跑:“娘娘!奴婢想到办法了!”
“砰!”
门被撞开的瞬间,沈知意手一抖,茶盏差点翻在奏章上。
“陆!昭!昭!”
“娘娘息怒!”陆昭昭一个滑跪精准刹在桌前,“奴婢悟了!陛下这是要给您'去势'啊!”
沈知意:“?!!!”
“不是那个去势!”陆昭昭急得手舞足蹈,“他是要把您背后的势力全砍了,让您当个光杆皇后!”
沈知意眯起眼:“继续说。”
陆昭昭竹筒倒豆子似的:”您想啊,陛下被太后压制多年,最恨外戚干政。现在您要当皇后了,他肯定得防着沈家变成第二个太后党。”
“所以借着镇北侯案……”沈知意指尖轻叩桌面。
“把您爹搞下去!”陆昭昭一拍大腿,“这样您就算当上皇后,背后也没势力,只能乖乖听他的话!”
沈知意忽然笑了:“不错嘛,我们昭昭长脑子了。”
陆昭昭:“……”
这是夸她还是损她?
“那娘娘,咱们现在怎么办?”
沈知意慢条斯理地抿了口茶:“既然陛下要个'无依无靠'的皇后,”她唇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本宫就演给他看。”
陆昭昭眼睛一亮:“您是说……”
“去,把本宫妆奁最底下那封血书拿来。”沈知意轻抚腹部,“是时候让陛下看看,什么叫'大义灭亲'了。”
陆昭昭微笑点点头,沈知意的想法和她不谋而合!
窗外惊雷炸响,陆昭昭突然觉得——
这盘棋,终于要翻盘了!
两日后,沈知意站在养心殿外,指尖轻轻抚过袖中那封奏折。
秋末的风裹挟着桂花香拂过她的鬓角,却吹不散眉间那缕凝重。
“惠妃娘娘到——”
随着太监尖细的唱报声,朱漆殿门缓缓开启。沈知意深吸一口气,扶着腰迈过高高的门槛。
养心殿内,齐钰端坐于御案之后,朱笔在奏章上勾画,鲜红的批注如刀锋般凌厉。
殿内静得能听见墨汁润开纸页的细微声响。
沈知意扶着腰迈过门槛,她今日特意穿了件素净的藕荷色宫装,发间只簪一支白玉梅花簪,连胭脂都比往日淡了几分。
皇帝手中的朱笔未停,头也不抬道:“爱妃有孕在身,不必多礼。”
沈知意却径直跪了下去,额头重重叩在冰冷的金砖上:“臣妾恳请陛下,严惩家父。”
“嗒”的一声轻响,朱笔悬在了半空。
殿内伺候的宫人们瞬间屏住了呼吸。
站在殿门外候着的陆昭昭死死攥着衣角,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齐钰终于抬起头,目光如刀般落在沈知意身上:“哦?朕记得三日前,爱妃还说令尊是冤枉的。”
“臣妾至今仍信父亲清白。”沈知意直起身,从袖中取出一本奏折双手奉上,“但树欲静而风不止。只要臣妾还在后宫一日,那些想通过家父攀附陛下的人就会源源不断。”
江海躬身上前接过奏折,手指几不可察地颤抖着。
这薄薄的奏折此刻重若千钧——里面竟是沈知意亲笔所书,请求严惩其父的陈情!
沈知意微微抬眸,正对上皇帝审视的目光。
她不着痕迹地抚过隆起的腹部,声音平稳而清晰:“臣妾斗胆,请陛下将家父连降三级,外放岭南。”
陆昭昭在门外听得心惊肉跳。岭南!那可是瘴疠之地,多少贬谪的官员都没能活着回来!娘娘这是唱的哪一出?
齐钰眯起眼睛,缓缓放下朱笔:“岭南湿热多瘴气,你父亲年事已高……”
“正因如此。”沈知意截住话头,目光不闪不避,“才能绝了那些人的念想。”
她再次俯身叩首,宽大的衣袖铺展在金砖地上:“臣妾只求保父亲性命,其余任凭陛下处置。”
殿外突然传来“哐当”一声响,像是有人碰倒了香炉。
陆昭昭慌忙跪下,额头抵着冰凉的地砖,心跳如擂鼓。她方才太过震惊,竟不小心碰到了身旁的香炉。
齐钰的目光扫向殿外,又落回沈知意身上:“爱妃的丫鬟倒是忠心。”
沈知意不动声色:“让陛下见笑了。”
齐钰忽然起身,玄色龙袍掠过御案,带起一阵淡淡的墨香。
他踱步至沈知意身前,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她:“爱妃可知,你父亲若真去了岭南,这辈子就再难回京了。”
沈知意指尖微颤,却在抬头时露出一个苦涩却坚定的笑容:“臣妾……明白。”
“看着朕的眼睛再说一次。”齐钰忽然俯身,龙纹靴尖几乎触到她的裙裾。
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沈知意缓缓抬头,正对上皇帝深不可测的目光。她一字一顿道:“臣妾恳请陛下——严惩沈明堂,以正朝纲。”
一滴汗顺着她的鬓角滑落,在织金地毯上洇出深色的痕迹。
良久,皇帝忽然轻笑一声:“爱妃这番'大义灭亲',”他伸手抬起沈知意的下巴,拇指轻轻擦过她紧绷的唇角,“朕很欣慰。”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一名小太监慌慌张张跑来,在江海耳边低语几句。
江海脸色骤变,快步上前:“陛下,兵部急报,镇北侯……”
齐钰抬手制止,目光却未从沈知意脸上移开:“爱妃先回去歇着吧。”
沈知意识趣地叩首告退。当她转身时,皇帝忽然转身,语气轻松:“不过,岭南就不必了。”
沈知意瞳孔微缩。
“你父亲年事已高,朕看……去鸿胪寺当个闲差正好。”齐钰转身时袖摆翻飞,“既全了爱妃的孝心,也遂了朕的意。”
沈知意怔在原地——鸿胪寺?那可是掌管外邦朝贡的肥差!有钱无权!
“对了。”齐钰在御案前驻足,“等爱妃诞下皇子,爱妃的礼服,”他意味深长地瞥了眼她的肚子,“朕让人重新做了套更华丽贵重、更合适的。”
沈知意心头剧震——这是明示她后位已定!
“臣妾,”她声音有些发颤,“谢陛下恩典。”